厢房只有一张床，虽不算窄小，但要让两人舒适地躺下仍有些勉强。
许心月犹豫了一下，从包袱中取出一条薄毯，铺在床边的地上：“我睡地上就好。”
顾南琛看了看那张不大的床，又看了看许心月——她显然已经疲惫不堪，眼下的青影在烛光下格外明显。
白日里那场惊险的遭遇显然耗尽了她的心神，此刻她站在那里，肩膀微微垮着，一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模样。
“不必。”顾南琛最终说道，声音低沉，“床够大，我们将就一下。”
许心月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化作理解。她轻轻点头，开始解开发间的发簪。
顾南琛背过身去，假装整理自己的包袱，但耳朵却微微发红，他能听到许心月换下外衣的窸窣声，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
“好了。”许心月轻声说。
顾南琛转过身，看到许心月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色的中衣，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她主动坐到床的一侧，尽量靠边，留出大半空间给顾南琛。
床不大，两个成年人躺下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保持适当的距离。顾南琛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不占用太多空间，肩膀几乎贴着许心月的。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让他不由得僵住了身体。
许心月似乎也感受到了空间的局促，她微微蜷缩着身子，背对着顾南琛，尽量不占用额外的空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顾南琛能听到许心月均匀的呼吸声，但她显然还没有睡着——呼吸声太轻，太规律，反而显示出她正在努力保持清醒。
“南琛”许心月突然轻声唤道。
“嗯？”
“你不累吗？”
顾南琛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苦笑一声：“怎么会不累。但更累的是心。”
许心月没有回应，但顾南琛感觉到她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似乎靠得更近了些。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虫鸣声渐渐停歇。顾南琛睁大眼睛盯着房梁，思绪万千。
白日里从遇风那里得到的信息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顾远山，林氏，顾赟，还有那块神秘的玉玦
一阵轻微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南琛警觉地睁开眼睛——他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在移动。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他看到许心月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面向着他，头微微歪向一边，长发垂落在枕边。
更让他惊讶的是，许心月的脑袋正缓缓向他这边倾斜，最终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南琛整个人僵住了，一动不敢动。他能感觉到许心月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轻柔得如同羽毛。
她的发丝蹭在他的下巴上，带来细微的痒意。许心月似乎已经睡着了，靠在他肩上的姿势极其自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南琛的心跳如擂鼓，他应该推开她的——至少应该稍微挪动一下，维持应有的距离。但看着许心月安静的睡颜，他终究还是不忍心。
遇风说得对，这房间确实太小了。
顾南琛在心里苦笑。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许心月靠得更舒服一些，同时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不会碰到她的身体。
夜更深了。
顾南琛闭上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遇风透露的信息——顾远山，那个他记忆中已经消失的父亲形象。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顾南琛猛地睁开眼睛——声音来自门外！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谁？”他低声喝道，同时迅速伸手将许心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挡在她与门之间。
许心月也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顾南琛紧张的神情，立刻清醒过来。
“有人”顾南琛压低声音，指向门口。
许心月点点头，迅速从枕下摸出那把小巧的匕首，握在手中，动作娴熟而冷静。
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了片刻，然后渐渐远去。顾南琛松了一口气，但警惕性丝毫未减。
他轻轻拍了拍许心月的肩膀，示意她保持安静。
遇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光映照下，他的表情略显歉意。
“抱歉，是我。”他低声道，“我回来取些东西，没想到吵醒你们了。”
顾南琛盯着他看了几秒，确认他没有恶意后，微微点头：“没事。”
遇风目光在两人交叠的姿势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放下灯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
“明日出城前，你们吃点东西。”他指了指布包，“里面有些干粮和热水。”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南琛一眼，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许心月长舒一口气，靠在床头，轻声道：“他看到了。”
“嗯。”顾南琛承认。“但我们现在没精力在意这些。”
许心月点点头，重新躺下。这一次，她没有再靠过来，而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但顾南琛能感觉到，她并没有真的睡着——她的呼吸仍然太过轻浅，太过警觉。
夜色如墨，笼罩着这座陌生的宅院。顾南琛躺在黑暗中，听着身边许心月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明日傍晚，他将踏入栖云庄，面对那个可能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顾远山。
而此刻，在这狭小而尴尬的空间里，他与许心月之间的距离，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近。
翌日傍晚。
夕阳的余晖洒在庄子外的青石小径上，将整座庄子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光晕里。
顾南琛站在庄门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令牌，目光沉沉地望着紧闭的庄门。
许心月站在他身旁，轻声道：“南琛，真的要进去吗？”
顾南琛点头，眼神坚定：“我必须见到他。”
守庄的侍卫见到令牌，立刻恭敬地行礼：“顾公子，请随我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