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长河,奔流不息。
自商汤革鼎,定鼎中原,商朝已传承数十代。
王朝的气运如同潮汐,有起有落,历经盘庚迁殷等中兴之举后,如今传至第三十一位人皇—— 帝辛手中。
这帝辛,天资聪颖,武力过人,有倒曳九牛、扶梁易柱之勇。
登基之初,亦曾励精图治,锐意进取。
他重用贤臣,如闻仲、商容、比干等,对内整顿吏治,发展农桑;对外则派遣太师闻仲,这位截教高徒,持雌雄金鞭,率领商朝雄师,北伐犬戎,南征蛮越,东平夷族,西定羌方,横扫不臣,将商朝疆域拓展至前所未有的广度,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一时间,商朝国力臻于鼎盛,朝歌城内繁华似锦,人族气运蒸腾,那赤金之气中隐隐带着一丝紫意,显露出煌煌帝朝的无上威严。
然而,盛极之下,隐患亦在悄然滋生。
连年的征伐,虽拓展了疆土,却也消耗了国力,民间渐有疲敝之象。
帝辛自身,随着权力与威望的与日俱增,那潜藏在骨子里的刚愎自用、骄奢淫逸的苗头也开始显露。
他喜好珍玩,广建宫室,更渐渐听不进逆耳忠言,只觉得四海升平,自己功盖三皇,德超五帝。
这一日,帝辛于九间大殿临朝。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文以商容、比干为首,武以闻仲为尊,气象森严。
首相商容,乃三朝老臣,手持玉圭,出班躬身奏道。
“陛下,今四海升平,万民乐业,皆赖陛下圣德。然,草木有本,饮水思源。下月三月十五,乃 女娲圣母 圣诞之辰。圣母乃我人族之母,抟土造人,炼石补天,有无量功德。恳请陛下驾临女娲宫降香,以酬圣德,祈佑我大商风调雨顺,国祚永昌!”
女娲圣母,在人族心中地位尊崇无比,其圣诞之辰,人皇亲往祭祀,乃是定例,亦是彰显人皇尊天敬祖、承天命而治天下的重要仪式。
帝辛闻言,眉头微挑。
他如今志得意满,对于这些繁文缛节,内心已有些不耐。
但祭祀圣母,关乎国体与人道正统,他亦知不可轻废,略一沉吟,便道。
“准卿所奏。传朕旨意,命有司即刻准备,来日朕当亲往女娲宫进香。”
“陛下圣明!”
群臣齐声山呼。
到了三月十五日这一吉日,朝歌城内净水洒街,黄土垫道,禁军肃立,仪仗鲜明。
帝辛乘坐九龙沉香辇,由文武百官簇拥,浩浩荡荡出了朝歌南门,前往位于城南的女娲宫。
这女娲宫修建得极为宏伟壮丽,殿宇巍峨,琉璃瓦在春日阳光下闪耀着七彩光辉。
宫门前守卫森严,宫内更是香烟缭绕,庄严肃穆。
百姓们远远跪伏于道路两侧,口称万岁,不敢仰视。
帝辛下了銮驾,在商容、比干等重臣的陪同下,缓步走入女娲宫正殿。
殿内光线略显幽深,更添几分神圣气息。
正中央的神坛之上,并非只有一尊圣象,而是并肩供奉着两尊神象!
左侧一尊,自然是人族共尊的女娲圣母。
神象以五彩神石雕琢而成,宝相庄严,慈悲圣洁,手持乾坤鼎,仿佛随时要炼石补天,护佑苍生。
其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造化清气,让人望之便心生宁静与敬畏。
而在女娲圣母神象之侧,竟还有一尊与之并列的青玄圣父之神象!
此像以建木之心雕刻,栩栩如生,面容模糊却带着一种洞悉万物、执掌力量的深邃意境。
神象周身清光流转,仿佛与整个洪荒的“力”之概念相呼应。
自三皇五帝以来,青玄护佑人族、多次显圣之事迹早已深入人心,其地位在人族祭祀中,已然与女娲圣母并列,共享人族香火与尊崇。
两尊圣象并肩而立,一者代表造化与生命,一者代表力量与守护,共同构成了人族信仰的最高图腾。
帝辛在商容的指引下,于神坛前的蒲团上焚香跪拜。
按照礼仪,他需诵读祭文,感念圣母、圣父恩德,祈求庇佑。
然而,就在他焚起第三炷香,缕缕青烟袅袅上升,缭绕于两尊圣象之间时,一阵没由来的怪风,忽地从殿外卷入!
这风来得蹊跷,不偏不倚,正好将屏蔽女娲圣象前的重重帷幔吹拂开来,使得女娲圣母那庄严绝伦、宝相慈悲的容颜,无比清淅地呈现在帝辛眼前。
殿内群臣与侍卫皆低头摒息,不敢直视圣象,唯有帝辛,恰在抬头准备诵读祭文之时,将这圣颜看了个真切!
就在这一刹那,帝辛只觉得心神猛地一荡!
那阵怪风之中,似乎隐隐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引动心魔、放大欲望的诡异力量,悄然钻入了他的识海。
这股力量与他本身日渐膨胀的骄狂之心相结合,瞬间如同火上浇油!
他早已习惯了予取予求,习惯了世间的万物皆应匍匐在他这位人皇的脚下。
此刻,面对这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母容颜,他心中竟未升起半分敬畏,反而涌起一股扭曲的、想要将这至高神圣也纳入私藏的狂妄念头!
“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纵有佳丽万千,却何曾有此等绝色?”
一个荒唐而大逆不道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上帝辛的心头。
“可惜如此姿容,竟为泥塑木雕之神只,不能召入宫中,伴朕左右,实乃憾事!”
这念头一生,便如野草疯长,再难遏制。
他早已将商容事先准备的、充满敬意的祭文抛诸脑后,猛地站起身来,不顾身后商容、比干等人惊愕的目光,大步走到殿侧掌管记录的官员面前,一把夺过笔墨!
“陛下!不可!”
商容见状,心知不妙,急忙出声劝阻。
他看出帝辛神色不对,眼中竟带着一丝被蛊惑的迷乱与亵读的狂热。
然而帝辛充耳不闻,他胸中那股邪火与狂念急需宣泄。
他挥毫醮墨,便要向那洁白的宫墙上题写亵读之诗!
就在笔尖即将触及墙壁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轻微却直抵灵魂的嗡鸣响起!
并非来自女娲圣象,而是来自其身旁那尊青玄圣父的神象!
只见那由建木之心雕刻的神象,骤然绽放出温润的清光!
这清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洞彻虚妄、镇压心魔的无上伟力,如同清凉的甘泉,瞬间冲刷过帝辛的识海!
帝辛浑身剧震,那握笔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他眼中那被蛊惑的迷乱与亵读的狂热,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迅速消融褪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明之感直冲灵台,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朕……朕刚才在想什么?竟然对圣母陛下生出如此大逆不道之念?!’
帝辛心中骇然,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清淅地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的心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放大了内心的阴暗面。
若非这突如其来的清光唤醒,他几乎要犯下不可饶恕的渎神大罪!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尊散发着清光的青玄圣象,仿佛能感受到一道深邃而平和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带着一丝警示与不容亵读的威严。
“陛下?”
商容见帝辛突然僵住,神色变幻,冷汗涔涔,不由担忧地轻声呼唤。
帝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后怕与惊悸。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那亵读的诗句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了。他转过身,面对女娲圣象,无比郑重地、带着深深的谶悔之意,重新跪拜下去。
“圣母恕罪!朕……方才一时心神恍惚,多有冒犯,恳请圣母宽宥!”
帝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接过商容急忙递上的正式祭文,收敛心神,一字一句,无比虔诚地诵读起来,再不敢有丝毫杂念。
那阵诡异的怪风早已止息,殿内重归肃穆。
女娲圣象依旧慈悲庄严,而青玄圣象上的清光也渐渐内敛,恢复如常。
然而,远在三十三天外娲皇宫中的女娲娘娘,以及那幕后推动此事的西方二圣,却都将方才殿内发生的一切看得分明。
女娲娘娘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自然看出了那怪风中的蹊跷,也看到了帝辛险些被蛊惑渎神,更看到了青玄神象显圣,护住了人族气运,也免了帝辛铸下大错。
她对那幕后算计之人已然生怒,她冷哼一声,一道法旨传入身旁彩凤仙子耳中。
而西方极乐世界内,准提道人脸色铁青,几乎要将手中的念珠捏碎。
“又是他!青玄!屡坏我好事!”
他低声咆哮,充满了不甘。
他们处心积虑,欲借帝辛之手亵读女娲,引发圣人怒火,从而推动劫数,却没想到又被青玄轻易化解。
接引道人长叹一声。
“此人道行深不可测,于因果命运之把握,更在我等之上。看来,欲要推动封神,还需另寻他法……”
女娲宫内的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更汹涌。
帝辛虽逃过一劫,未曾题下亵诗,但圣人之怒已被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