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下界归来,瑶姬便依兄长之言,于瑶池仙境中“静养”。
然而,她的心却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平静。
殿宇依旧华美,仙葩依旧绚烂,但这一切在她眼中,都失了颜色。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皆是那荒山绝境之中,五色霞光撕裂阴霾,那道降临的身影。
孔宣陛下……
她忆起他淡漠却精准出手,五色神光轻刷,那凶悍无匹的三首神蛟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擒拿;忆起他转身时那句“受惊了”的平淡关怀;忆起他告诫自己速回天庭时,那不容置疑却并非冷酷的威严。
甚至他离去时,那化作五色流光的惊艳……每一个细节,都在她心中被反复回味,悄然镀上了一层别样的光彩。
起初,或许只是劫后馀生的感激与对强者的仰慕。
但在这日复一日的“静养”中,在那无形无质、却如春雨般滋养着她心田的造化道韵影响下,这份感激与仰慕,悄然变质,发酵成了更为炽烈、更为私密的情感。
她会不自觉地对着云海发呆,幻想若他此刻出现该多好;会在仙娥提及勾陈天宫事务时,格外留心;甚至开始留意自己的妆容衣饰,想着若再见到他,该是何等模样。
那份被准提种下、引向凡尘的躁动,并未消失,却奇异地被转移、被升华,尽数倾注到了那位身份尊贵、实力超群的天庭帝君身上。
这种情感的转变是如此自然,连瑶姬自己都未曾察觉任何异样,只觉心中那份朦胧的好感日益清淅、深刻,带着少女怀春的羞涩与甜蜜,又因对方身份的尊崇而平添几分忐忑与仰望。
与此同时,勾陈天宫内,孔宣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乃凤族之祖,先天大能,灵觉何等敏锐。
近日来,他总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瑶池方向的因果牵绊,带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情感波动,萦绕在他周身气运之中。
起初他并未在意,只当是救下瑶姬后自然的因果牵连。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丝牵绊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逐渐增强、变得清淅的趋势。
“麻烦……”
孔宣轻叹一声。
他性情高傲,一心追寻大道,统御万雷,执掌兵戈,对儿女情长之事向来淡漠。
瑶姬的心思,他有所察觉后,第一反应便是排斥与麻烦。他不想卷入任何可能影响自身修行与天庭平衡的纠葛之中。
然而,就在他思索着如何悄然淡化这份因果时,一道清蒙道韵无声无息地降临勾陈天宫。
青玄的身影,于道韵中显现。
“孔宣。”
青玄含笑开口。
孔宣见到青玄,神色一肃,躬身行礼。
“仙尊。”
他对青玄极为敬重,不仅因其实力,更因当年指点与庇护之恩。
青玄摆摆手,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直接道。
“瑶姬那丫头的心思,想必你已有所察觉。”
孔宣无奈点头。
“确有此感。仙尊,此事……”
“你觉得是麻烦?”
青玄打断他,语气平和。
“然,祸兮福之所倚。西方那两位的算计,你应知晓。他们欲乱天庭,以瑶姬为突破口。如今瑶姬心意转向于你,此局已破其大半。”
孔宣沉默,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
青玄继续道。
“瑶姬乃昊天亲妹,身份尊贵,心性纯良。你与她结合,于公,可稳固天庭,加深凤族与天庭气运联结,共抗外扰;于私,得一良配,于你之道心,亦非全然无益。莫非,你嫌弃瑶姬,觉得她配不上你这位凤祖、勾陈大帝?”
“孔宣不敢!”
孔宣连忙道。
“瑶姬仙子身份尊贵,品性纯良,只是……”
他顿了顿,终究说出心中顾虑。
“只是孔宣一心向道,恐姑负仙子,亦不愿卷入过多是非。”
“大道漫漫,并非唯有绝情断欲一途。顺应本心,亦是道。”
青玄淡淡道。
“况且,此事已成定局的一部分。西方那两位正暗中观察,若你断然拒绝,瑶姬心伤,必生事端,正合他们之意。顺势而为,方能彻底粉碎其算计,更能得一天大助力。如何决择,在你。”
青玄并未强逼,只是将利弊剖析清楚,便静静等待。
孔宣陷入沉思。他回想起救下瑶姬时,她那惊惶又带着感激的眼神,确实纯净无瑕。
再思及凤族未来与天庭的关联,以及西方二圣的险恶用心……若能与天庭更紧密地绑定,借助其庞大气运,对凤族复兴确有裨益。
而瑶姬本人……他似乎也并不讨厌。
良久,孔宣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对着青玄躬身一拜。
“孔宣……明白了。谨遵仙尊安排。”
青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善。既然如此,贫道便替你二人,做了这个媒人。”
不久之后,一桩震动天庭,乃至传遍洪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散开来:昊天上帝之妹,瑶姬仙子,与统御万雷、执掌兵戈的勾陈大帝孔宣,经由青玄仙尊做媒,昊天上帝首肯,定下姻缘!
消息传出,天庭一片哗然,随即便是无尽的恭贺之声。
无论是出于对昊天上帝的敬畏,还是对孔宣实力的认可,亦或是对青玄仙尊的尊崇,这门婚事都显得如此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瑶姬仙子芳心暗许,得偿所愿,整日容光焕发。
孔宣大帝虽依旧威严,但面对瑶姬时,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然而,在遥远的西方极乐世界,却是另一番光景。
“砰!”
准提道人再也维持不住那悲泯之相,猛地将手中的八宝琉璃盏摔得粉碎,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孔宣……那青玄!他们……他们竟敢如此!”
准提几乎是嘶吼出来,完全失了圣人风度。
他千算万算,算计瑶姬凡心,引动红尘之劫,却万万没想到,最终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瑶姬的凡心是动了,却动到了孔宣身上!
不仅没能扰乱天庭,反而促成了一桩强强联合的婚事,让天庭与凤族、与青玄的关系更加紧密,气运必然再度增长!
接引道人面皮抽搐,那疾苦之色浓郁得几乎要滴出苦水,他喃喃道。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等一番算计,反倒成全了他们!可恨!可恨啊!”
他们能清淅地感觉到,那原本因瑶姬之事可能产生的天庭气运波动非但没有出现,反而因为这门婚事,变得更加稳固、浩荡!
他们处心积虑埋下的钉子,不仅被拔除,还反过来成了对方加固堡垒的材料!
这种憋屈,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愤怒,几乎让两位圣人的道心都产生了裂痕!
“青玄……孔宣……昊天!”
准提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愤怒,木已成舟。
经此一役,天庭威严更盛,内部愈发团结,西方二圣不仅一无所获,反而彻底暴露了其算计天庭的意图,结下了更深的梁子,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三尸神暴跳,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等待着下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缈茫的机会。而孔宣与瑶姬的婚事,则在洪荒传为美谈,为即将到来的封神量劫,增添了一抹难得的温情与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