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砚初站在门前迎客,凡是进来的客人都会感慨一句,“哦,这就是你家二郎啊。”
紧接着第二句便是,“长的这般高了,好好好。”那语气和音调仿佛是遇见什么新奇物一般,让人十分不适。
在迎客的过程中,他发现今日来的宾客中,与祖父在世时大不一样。除了一些原本就与封家交好的,还有一些以前从未上过门的,甚至有一些人家要么是礼到人不到,要么是让家中晚辈来。
就比如安南将军孙家,派来的代表就是孙延年,其父孙知微并没来,而祖父在世时,此人与封家还有几分交情。
孙延年看到封砚初很高兴,朝封简宁行了礼之后,便对好友道:“二郎,最近我忙着,一打听才知道你去了隆安寺,过段时间我去瞧你。”
“那敢情好,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别的。”
“我还不知道你,侯爷如何舍得将你发配到隆安寺?你且忙着,我先进去了。”孙延年对武安侯府很熟悉,因为他总来找好友玩。
“等结束后,我再与你喝几杯。”封砚初一边示意下人引路,一边说道。
唐家若非因为此次是外孙女的婚事,估计唐承并不想来,所以他是登门最晚的。
“简宁见过泰山。”
唐承此人,即使心里再不喜,面上也是乐呵呵的,他甚至还扶着封简宁的骼膊道:“恭喜,想来不久之后,你就要做外祖父了。”
随后看着封砚初兄弟二人缓缓点头,“都是好孩子,你们且先忙着,我先进去了。”说罢直接进去了。
封砚初迎完客之后没多久,徐三郎就来接亲,他作为兄弟自然要在门前拦一拦。
这徐三郎长的倒是俊朗,举手投足有礼有度,要不是面上的那点微红,还真叫人觉得是一个难得的佳郎。
门口拦人的除了封家人之外,还有一些亲眷好友,场面分外热闹。
四房的封砚成喊道:“既然是娶我家妹妹,自然是要做一首催妆诗来。”今时今日,他已经是举人了,在年轻一辈里头是很有出息的,也得众人尊敬。
徐三郎笑着开口道:“这有何难!鹊脑添香瑞霭融,琼箫声里锦屏空。妆成莫待菱花照,眉黛深浅自入时。”
“好!”徐三郎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之人便齐声叫好。
而不远处的封砚初,在徐三郎开口之际,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酒气,分明是昨夜饮酒太过,导致现在都酒气未消。见此情形,脸上虽然还笑着,却淡了几分。
一番推推搡搡,徐三郎等人终于进了门。长姐封砚敏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厅堂之上,大娘子与封简宁坐于高堂之上,一对新人拜别。
封简宁接过徐三郎敬来的茶,浅呡一口,脸上浮着笑,“正所谓夫和而义,妻柔而顺;去了徐家,勿溢勿娇,永保安宁。”
大娘子亦饮了茶,她握着女儿的手,脸上微微颤斗,十分专注的看着女儿,双眼写满了慈爱,“往后你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对上要孝顺舅姑,对下要慈爱,夫妇间要互敬互爱,儒沫白首。”说罢,将早就准备好的出门礼递上,封砚敏行礼双手接过。
徐三郎行礼道:“请泰山,泰水放心,小婿必定与新妇有商有量,善待与她。”
封砚敏跪在地上拜别,“今日女儿拜别父亲,母亲;感谢父母养育之恩,惟愿父母高堂,平安喜乐,益寿延年。”从今以后,她便是徐家妇,母亲只此她一女,而她再也不能如往日一般,在母亲膝下承欢,只觉痛心,竟无半点欢喜。
正式出门,是大郎封砚开将人背出去的,因为对方是世子,而封砚初只是排行第二。
随着爆竹炸响,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婚仪宴饮结束之后,其馀人都纷纷走了,只有孙延年并未着急离开,两人正在封砚初的院子里。
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想说的?”
孙延年最终长叹一声,“二郎,你我自幼相识,更是至交好友,只是有些话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封砚初又不是傻子,从今日来的宾客中已经瞧出一二,“是因为信国公府吗?”
孙延年拍着好友的肩膀,好似是提醒,又好似是安慰,“本来今日我父亲的意思是让管家备一份礼便可,但你终究我的好友,怎么能不来,这才求的我父亲同意。”
封砚初沉默良久,缓缓道:“多谢,信国公支持的是谁?”
“皇后嫡出的九皇子!”虽然信国公明面上未有偏向,实际上权力中心之人都有猜测,孙延年的父亲掌管京西武备营,是所有人拉拢的对象,孙家自然对京城的暗流涌动十分清楚,当然也很谨慎。
“可他今年才七岁!”封砚初简直不敢相信,如今陛下有好几个成年的皇子,本就局势复杂,可父亲为了侯府的延续竟然涉入其中!
大皇子早已成年,生母是陛下潜邸之人,当年为陛下登基出了大力,这才被封为贵妃,可也正因如此,虽然早早开府,陛下却一直未封王。
二皇子乃是先皇后所生,虽被立为太子,可自幼体弱终究没能熬住。
三皇子出身低微,其母不过是宫女出身,自知无望。
四皇子早夭。
五皇子的生母是贤妃,或许因为母家是文臣的缘故,自幼对琴棋书画十分精通,陛下曾言,若非生于皇室,吾儿可堪进士。
六皇子的生母早逝,自幼被抱养给贵妃,虽然今年才开府,但早已被外人认定与大皇子乃是一条船上之人。
七八皇子年幼,母家出身不高。
九皇子乃是继皇后所生,虽年幼,可占着嫡子的优势。
陛下自先太子崩逝一直未立储君,这也让很多人心生妄念。大皇子觉得自己居长;五皇子觉得先太子没了,大家都有机会;皇后却觉得陛下之所以未立储君,是因为九皇子还年幼的缘故。
“二郎,我言尽于此,以后这武安侯府,恐怕我不能常来了。”孙延年说到这里,故意放松语气,好缓解严肃的气氛,“不过,你放心,我会去隆安寺看你的。”
封砚初轻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愁绪,“即使你想来,我也不会让你来了。”俗话说上船容易下船难,此刻他既恨自己的弱小,又担心父亲泥足深陷。
他想好好劝一劝父亲,可长姐已经嫁去了信国公府,在外人看来武安侯府已经上了徐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