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时间,便是院试之期。
依旧还是那个贡院,与上次带的东西都一样,只是坐在了不同的位置上。之前对面是一个小胖子,这次是个穿着粗布,衣衫洗的发白,且头发已经斑白之人。
相比上次,此次的题目,让他更加胸有成竹,所以也称得上下笔如有神。
考完回家后,大家皆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此次院试,就是担心给他增加负担。
只有封简宁还是没忍住,“你感觉这次答的如何?”问完后,又仿佛是随意一提般,端起茶杯浅饮,目光虽下沉,可耳朵却投入十分的注意
“还行。”
简洁的两个字,让封简宁手中的茶杯差点跌了,重重将其放到桌上,抬眼看向封砚初,目光里带着些许怒色,“什么叫还行?”
“瞧父亲这话说的,我又不是阅题的考官,如何知道?若说很好,万一一月后榜上无名,你便要说我张狂;若说答的不太好,又觉得我必定姑负了你的苦心,不曾好好读书。既然怎样都是错,我何必再说。”若说封砚初对父亲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被关了一年,如今逮到机会自然要怼回去。
就在封简宁欲怒之际,老太太立即道:“好啦,你且去忙自己的事,二郎才考完,到底如何,还需一个月之后见分晓。”
封砚初这才反应过来,父亲丁忧已经结束,按理来说要继续回去当官。可这里头的门道很深,什么时候能被安排上,安排什么职位,都很重要,他瞧对方是半点不着急。
“父亲,我这里不过都是小事,你丁忧结束,朝廷有没有说分派个什么官职?”
老太太眼皮稍抬,将情绪掩藏至眼底,代为回答,“派了吏部郎中的官职,下个月上任。”
“吏部郎中?正五品!”不怪封砚初震惊,父亲丁忧之前,不过在工部任主事,才六品,按照惯例,丁忧复职要么平调,要么降级调用,除非你本人能力出众,或者受上面重视。
“父亲走了谁的关系?主管的是哪一司?文选、验封、稽勋亦或是考功清吏司?”封砚初的接连发问和怀疑让封简宁有些恼羞成怒。
“什么叫走了谁的关系?有你这般质问为父吗?”本欲离开的封简宁转身看向次子斥责道。
“儿子不过问几句罢了,父亲为何这般恼怒?”封砚初心中怀疑更重了。
就在这时,一言未发的大娘子道:“你也知道,你姐姐到了相看的年纪,年后安南将军孙家的赏梅宴上,恰好碰见了信国公世子夫人,她家三郎已过弱冠之年,最后看中了你姐姐,你父亲也很满意,现在已经下定了。”
这徐三郎封砚初还真就知道,去年还在酒肆碰到过,“父亲可知那徐三郎素来爱饮酒,去年就因醉酒在恒文酒肆闹事。前头有个原配嫡妻留下的一子一女,姐姐嫁过去是为人继室,还要照顾前头生的那两个孩子!更何况之前他不知与徐大郎发生何事,被徐家遣送青州休养,可见事情不小。”
封简宁看向儿子,并未出口斥责,毕竟他这是对姐姐的关心,“信国公如今为朝廷的内阁次辅,更何况徐家一向富贵,若是原配嫡妻也轮不到咱家,真相看别的,家世必定不如。”
封砚初并未回复父亲,他心中清楚木已成舟,而全家人之前将他瞒得死死地,何尝不是担心自己出幺蛾子,这是他初次品尝到无力感。
一时之间空气有些沉寂,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知道了。”说罢,胡乱行礼出去了。
大娘子心中很欣慰,自从给女儿说了这门亲事,只有二郎关心徐家三郎的人品可堪相配,其他人只看见这门亲事带来的利益。
老太太虽然疼爱孙女,可关键时刻更看重府里的孙儿们,此时她就在感叹,“二郎长大了,若是以前必定气冲冲的质问,这次竟然十分安静。”
封简宁更是只看重侯府未来的发展,其馀的都要靠边站。
封砚初还未到长姐门前,她的丫鬟碧玉就远远的行礼迎接。
“姐姐可在?”
碧玉一边为他打帘,一边笑吟吟道:“姑娘正在屋里呢。”
封砚初进去后,姐姐正坐在书桌前练字。听见声音后,并未抬头,“你且先稍坐,待我写完这张字,再与你说话。”
长姐封砚敏的屋子其实并不是太大,分为内外两间,布置的却十分雅致。
里间是卧室,外间一分为二,中间的位置虽是待客之处,也十分精巧,可墙上却挂了张弓;左侧西边靠墙的位置是一排书架,除了书之外,还摆了一些瓷娃娃,瓷瓶等玩意;南北两边的墙上各挂着两幅山水图,其中一幅画下方是琴案,上面正好摆着她常弹的春雷琴。
写完字,封砚敏净手后才过来坐下,还笑着对封砚初说:“快去瞧瞧我方才写的字,比你如何?”她是个好强之人,在习字之上可是下了苦功夫的,所以那一手字并不输对方。
封砚初放下茶杯,顺势起身去书桌前,细细欣赏了了一番点头道:“姐姐这张字,比起我可强出不少呢。”
封砚敏‘噗嗤’一笑,剜了一眼,“少哄我,要说不差上下还可能。”
封砚初也放松了心神,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逗姐姐一笑罢了。”
“我还以为父亲正在考问你院试答的如何,哪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封砚初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主动提出,“我确实是从那边过来,听说了父亲给你定了信国公徐家三郎的亲。”
可让他失望的是,长姐脸上没有预料中的难过,也没有表现的高兴,就象是再说别人的事,“你听说啦,婚事定在了今年六月,那时候天气正热呢,听说信国公家有个湖,每年夏天荷花都会开满整个湖面,想来应该很美。”
封砚敏知道二郎担心自己,笑道:“没关系啦,女子早晚都要嫁人的,再说我也没有明畅长公主的魄力,起码我听说徐三郎长相不错,只是不知比不比得上你?”
他本来是来看望姐姐的,到头来却被对方开解,“姐姐,若是徐三郎欺负你,你千万不要藏着掖着,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若实在过不下去了,也可以和离,将来姐姐在家一辈子也是一样的。”这话他说的很认真。
“二郎,我会好好的,若真的有事我肯定会跟你说。”封砚敏觉得她没有白疼这个弟弟,这段时间也只有他来看自己,还说了这些话。
门外,原本要进去的大娘子将脚收回,去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