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大大方方地把波西莎留下了，在他离开之后，小姑娘才堪堪回过神来。
看着面前眉头紧锁地盯着自己的偶象，她整个人都懵了。
“奇亚娜殿下。”勉强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呃，日安？”
“你是那个远行者？”奇亚娜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打量和好奇，“所以，你应该是王国的子民，没错吧？“
“当然。”波西莎老老实实点头，“我是育比卡人，在当地作为元素学徒的时候——
也算是有一点名气。”
“哦？”奇亚娜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一样，“育比卡的教育水平已经这么糟糕了，你也能有名气？“
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因为在奇亚娜看来，波西莎的元素水平—也就是那么回事吧，就算考虑她的年纪，也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而这样一个元素学徒能在育比卡有名，只能说明当地的教育水平不足。
“不，实际上，我的名气并非来自于元素公理，而是来自于我的导师。”
“迪恩？他不是说是个异乡人么？”
“不，不是迪恩先生。”波西莎相当尴尬，只能把自己连续换了六个导师的事情，和奇亚娜讲述了一遍，“因为这个缘故，在育比卡，我也算是出了名。”
这次轮到奇亚娜发懵了。
还有这么倒楣的家伙么？
“那你是怎么认识迪恩的？”她摇了摇头，面色变得有些复杂，“在帕若萨？”
“是的。”波西莎老老实实点头，“他说要和我做个交易——”
紧接着，她便将自己和迪恩的交易、以及一路上的经历，都非常详细地讲给了奇亚娜，反正迪恩把自己丢在了这里，还说自己可以实话实说，她自然无所隐瞒，奇亚娜问啥，她就答啥。
然而，就是这些诚实的答案，让奇亚娜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因为在波西莎的讲述之中，迪恩根本就是个深不可测的元素大师，而且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帮助一个完全不懂元素魔法的人（希维尔），掌握了元素密码的使用方式。
这就非常诡异了。
而更让奇亚娜在意的，则是迪恩在授课过程之中，所提出的那些对以绪塔尔人而言，堪称是天马行空的元素理论。
作为一个精通多项元素公理的元素使，奇亚娜本能地对这些内容持怀疑态度，可因为迪恩讲述的内容大多粗浅，很易于验证，所以在随手试了试后，她又不得不承认，似乎迪恩的理论的确有可取之处。
那么，一个“精通元素魔法的大师”，却有着“和以绪塔尔完全不同的元素理论体系”，把二者结合在一起看，迪恩来到以绪奥肯是为了原初公理的知识，似乎就很合理了c
不过，这样还有个问题是无法解释的迪恩怎么会知道发生在缇可拉斯的事情？
按照波西莎的描述，他们一行人这段时间始终都在雨林之中穿行，按照元素密码查找以绪奥肯，而且一队人就那些，中途也没人离队，迪恩的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总不能是来到了以绪奥肯之后，发现了缇可拉斯的沦陷，然后灵机一动，就过来诈自己吧？
心中的疑虑无法打消，奇亚娜翻来复去地询问了波西莎很久，但波西莎本来就是实话实说，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破绽可言，这个谜题便终究无法解释。
而除了这个问题之外，迪恩的履历对奇亚娜来说，竟是异常地“干净”，毕竟对她来说，迪恩到底是不是外来者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别看她现在已经被以绪奥肯的居民视为了“抵抗异乡人的最后屏障”，但奇亚娜自己心里却认为，以绪塔尔根本不需要什么最后屏障一是育恩塔尔的保守，让王国不敢暴露。
真论起国力，谁能和以绪塔尔相比？！
从这个角度出发，和迪恩合作———或许也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选项。
毕竟，对于奇亚娜来说，一个外来的、毫无根基的、对原初公理感兴趣的元素法师，或许反而比育恩塔尔的长老更加可靠。
至少他本人在以绪塔尔的政局之中没有立场，只有利益。
而奇亚娜作为以绪塔尔的“开放派”，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把原初公理教给对方的但这恰恰是育恩塔尔长老们，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从这个角度上说，两人的合作完全可以算是各取所需。
思及此处，奇亚娜的疑惑已经从“能不能合作”变成了“要不要合作”了合作是有可行性的，但必要性还需要验证。
如果仅仅是独石碎片，那可不足以让奇亚娜冒这么大的风险，难道迪恩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等等，你别说，他好象真！
这一刻，奇亚娜看着一眼尚且懵懂的波西莎，忽然心中恍然：迪恩把波西莎留下，不正是在向自己证明，他拥有着某个自己不知道的特殊消息渠道么？
而且，从他知道是自己留下了痕迹这一点来看，他的情报渠道甚至有可能是皮尔特沃夫那边的！
是了，对于迪恩来说，波西莎最大的意义，恐怕并不是展现自己的什么诚意，而是眩耀自己的信息渠道吧？
不过—你还别说，奇亚娜现在的确很需要对外的，尤其是对于皮尔特沃夫那边的信息渠道。
甚至在想到这的时候，奇亚娜不由得产生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能不能通过迪恩为自己获取一场更加伟大的胜利呢？
在育恩塔尔束手无策，依旧想维持旧制、保持隐匿的情况下，引来皮尔特沃夫人直接攻击以绪奥肯，然后由自己出面，来一场战果辉煌的大杀四方！
从缇可拉斯居民对自己的拥护不难看出，这种拯救能带来无可撼动的威望，而如果自己在以绪奥肯都拥有了如此威望
嘿嘿！
越想奇亚娜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当第二天二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当即向迪恩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迪恩听完之后，人都懵了。
不是，姐们，你是以绪塔尔的公主殿下啊？！
好家伙，这年代，公主殿下都要搞一出养寇自重的戏码了么？
而且——以绪奥肯的城市防御水平啥样，你自己不知道么？
连墨菲特都说这里的元素密度“拥挤”，别说是皮尔特沃夫人了，就算是把过去恕瑞玛的飞升者军团拉过来，也得花点功夫才能啃下来吧？
你想法是不是太简单，以至于路径依赖了？
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在装纯，想要试探自己一番？
抱着强烈的怀疑，迪恩做出了谨慎的回答，并非常笃定地表示，在如此充盈的元素面前，皮城人不会有任何胜算。
“就算以绪奥肯的大门为他们打开，在一拥而入后，结果也必然被元素之力所屠戮。”
对于迪恩的答复，奇亚娜颇为失望，而她的侍从贝亚尔则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在昨天公主殿下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试图劝阻，但奈何奇亚娜忽然上头，怎么劝都不听，非要作死好在迪恩先生总归是可靠的，终于没有酿成大错。
迪恩的否认让奇亚娜肉眼可见地失去了兴趣，她看了迪恩两秒，最终挥了挥手：“那既然这样，恐怕迪恩先生并不能帮助到我什么了，我们就算有些信任，恐怕也注定无法合作。”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她还继续补充了一句：“独石碎片是好东西，但还不以让我全力持个异乡人，去探寻育恩塔尔的奥秘。”
“仅仅是独石元素，或许还并不够。”迪恩倒也不恼，“那么，如果加之一条足以让育恩塔尔产生动摇的特殊消息呢？“
让育恩塔尔产生动摇？
奇亚娜完全无法想象，那些保守的老家伙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有所动摇。
“关于那一场曾经的谋反大案。”迪恩弯曲食指，敲了敲身下的席子，“那一段波及了半数元素法师的——过去。“
奇亚娜瞪大了眼睛。
她不知道有这件事！
由于那一次的叛乱从根本上撕裂了以绪塔尔的城市和村庄，所以在勉强平息、将主犯羁押、从犯流放之后，所有的涉事之人，都选择了对此绝口不提。
所以，哪怕是王国的十公主，奇亚娜也此一无所知。
而在十个公主之中，也只有被选定为了继承人的大公主，曾经在育恩塔尔处，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当奇亚娜听说王国五十年前，居然发生过一起叛乱，而且规模很大、足以让育恩塔尔投鼠忌器的时候，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贝亚尔。”她压低了声音，“你听说过这件事么？”
“只是有些——传闻。”贝亚尔谨慎地回答道，“但以绪奥肯的传闻很多，根本没法验证真假。”
贝亚尔的回答让奇亚娜稍微冷静了一下，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平又一次被对方引导了。
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场叛乱—对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说，你有办法联系那些失势者，成为我的支持？
可对于叛乱者，王国向来是重刑伺候的，恐怕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彻底腐朽了啊？
“因为叛乱的规模实在太大，而且涉及到了王国的根本问题。”完全洞察了奇亚娜的心思，迪恩继续说道，“所以，叛乱者最终并未被处死，而是被羁押在了育恩塔尔的白色巨塔之中。”
“那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迪恩第一次打断了奇亚娜的话，“在足以动摇整个王国的振荡面前，就算是最固执的育恩塔尔长老，也必须谨慎地处理问题。”
奇亚娜陷入了沉默。
正如迪恩所说，育恩塔尔长老们在面对问题的时候，总是趋向于保守处理，甚至自己被解除禁足，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要把他们救出来？”
“如果殿下需要的话。”迪恩笑眯眯地拿起了一枚蜜饯，“当然，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将他们当做一个可用的筹码，一切全看殿下的心思。“
“看我的心思？”
“如果殿下希望成为继承人，或者说—名义上的继承人，那用这些人作为威胁，也许能让长老们两权相害取其轻。”迪恩咽下了蜜饯，灌了一口饮料，“但这需要相当精妙的操作，而且保证，皮城人始终是帝国暴露的威胁。“
奇亚娜眯起了眼睛。
“但如果你希望成为这个国度的女王，甚至更进一步的，如耐祖克一般的大元素、元素皇帝。”迪恩的话语仿佛拥有着某种魔力，让奇亚娜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那么，这些只是因为路线不同，就遭受了王国压迫的元素使们，将是你最坚定的支持者。”
“育恩塔尔的长老们绝对不允许这个国度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之中，但殿下不在意，他们也不在意。”
“育恩塔尔的长老们认为，以绪塔尔的传统才是这个国家兴盛的根本，但殿下认为力量才是，他们也如此认为。”
“无法对抗以绪奥肯的元素法阵，导致了他们最终搏命一击的失败，但对于殿下而言，或许以绪奥肯的元素法阵——并非是完全无法关闭的存在。“
“外来的皮城人无法适应以绪奥肯的环境，会被元素碾碎；而他们却都是曾经的元素使精锐，一旦皮城人出现异动、育恩塔尔长老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这些人只要脱困而出，就必然会彻底摧毁那些腐朽而古板的旧秩序！“
“而当旧秩序被摧毁、以绪塔尔需要一位新君的时候—还有谁能比殿下更加合适呢？”
“毕竟从开始，你就在站在了改革除弊的那。”
“而且，就算他们最终并未成功，以绪奥肯的暴露也将成为必然，到了那个时候，育恩塔尔的长老们，就算不愿意支持你，还能有谁值得他们去支持呢？”
“难道是你那瘤腿大姐、泼妇二姐、肥婆三姐和四姐、只知道找男人的五姐、体弱多病的六姐、只知道看书的七姐、元素白痴八姐、胆小鬼九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