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兹看起来很好说话。
甚至有点出人意料的好说话了。
哪怕迪恩在他面前展现过暗裔形态，他依旧能笑眯眯地和迪恩说话，甚至还主动宽慰，可以说是心很大了。
毕竟知道暗裔意味着什么的人，几乎都会对暗裔避如蛇蝎。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因为瑞兹有这个底气一一他能有心思去体会暗裔的“善意”，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暗裔就算不够友善，对他来说也并不致命。
但迪恩却并没有丝毫放松，甚至就算他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但心里却更加紧张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迪恩自己甚至吞噬过海克斯内核，这玩意和世界符文碎片之间的差距已经相当模糊了，考虑到瑞兹对世界符文用户赶尽杀绝的态度，迪恩并不是很能确定，瑞兹会不会忽然对自己动手。
毕竟瑞兹这家伙，从来都是不管私交如何，只要敢使用世界符文，他就会以几乎不择手段的方式进行肉体消灭。
虽然理论上说，瑞兹会给予一个悔过交出符文的机会，但迪恩是不能吐出海克斯内核的。
于是，迪恩只能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一面不可置信于瑞兹的豁达开明，一面询问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甚至为了表现自己的坦诚，他还作为传话人，按照娜迦内卡的说辞，高情商翻译了一遍之后，
评价了瑞兹的曲径折跃技巧。
“她说你的奥术施法水平非常惊人。”迪恩勘酌着语句，“甚至已经达到了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自我约束的范畴。”
“哈，果然是个少见的友善暗裔。”听迪恩这么说，瑞兹也露出了片刻的轻松，“实际上，在我看来，力量的根本就是自我克制。”
“但她也很好奇，你是如何进行空间锚定的。”迪恩顺势说道，“难道自我克制，能增强空间的感知吗？”
“—-并不是，我有特别的方式。”瑞兹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收敛，“实际上，这也是我需要向你请教的问题，刚刚的那一片玻璃，是怎么回事？”
“是一些很特别的传闻。”迪恩开始了选择性的讲述，“暗裔和飞升者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略有耳闻。”
“纳施拉美的总督萨加，之前发布了一道关于飞升者雷克顿的通辑令。”
“飞升者？”瑞兹相当意外，“现在的符文之地，还有飞升者存在？”
“有的。”迪恩点头肯定道，“只不过似乎状态不是很好。”
“可纳施拉美我记得不是自翊怒瑞玛正统么？”瑞兹依旧非常疑惑，“怎么会发布针对飞升者的通辑令？”
“这也是她所好奇的部分。”迪恩把锅甩给了暗裔，“所以就让我打探了一下，另外也是看看能不能找到雷克顿。”
“然后呢？”
“然后我就打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迪恩简单讲述了一遍之前萨加的抽象行为，“而一个敢于向飞升者叫嚣的人，到底是什么水平，我自然希望过来看看。
“结果就找到了那些玻璃？”
“如经过没错的话，就是那些玻璃。”迪恩点了点头，“和描述都完全映射得上。”
“看出了什么吗？”瑞兹似乎很好奇，“你当时应该研究一会了。”
“非常强大的力量。”这句话迪恩倒是实事求是，“令人惊叹，但是毫无头绪—甚至连她都不知道。”
瑞兹点了点头，面色已经转为严肃，不过迪恩却发现，他似乎微微地松了口气。
“那瑞兹先生呢？”迪恩虽然装傻，但也不能装得太傻，“你对它很感兴趣？”
“我为它而来。”瑞兹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你说得对。”
“那简直再好不过了！”迪恩一拍巴掌，“你有什么头绪吗？”
“你对这种力量也感兴趣？”
“不，我对萨加感兴趣。”迪恩摇了摇头，“实际上，有人和我说，萨加希望在过两天之后的飞升武后祭典上对我动手。”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瑞兹的预料，他似乎有些疑惑，但却强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转而给予了迪恩一个发自真心的忠告。
“那你最好离开才好。”
“但她不愿意走。”迪恩继续将暗裔推出来当做挡箭牌，“来参加这次祭典，本就是我来到纳施拉美的主要目的。”
瑞兹沉默了。
显然，他也知道说服一个暗裔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一一哪怕是个友善的暗裔。
或者说暗裔本就是一群固执到了极致的混蛋，也只有迪恩这种几乎成为了暗裔的家伙，才能因势利导地影响暗裔，一点点拿到主导权。
“但我还是这样建议。”半响之后，瑞兹终于再次开口，“算算时间，祭典应该就是明天？”
“没错。”迪恩点头，“我得好好准备一下，看看怎么应付萨加的疯狂-瑞兹先生也和她有仇？”
“仇？”瑞兹有些意外，“不，没有一一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我在提起她的时候，你看起来非常非常沉静，甚至有点过于严肃了。”迪恩用一个不能作为证据的证据，推导出了自己早就知道的结论，“看起来就象是要干掉她一样。”
瑞兹面部的肌肉下意识抽动了一下，这是他努力控制自己表情的表现。
实际上，自打经历过亲手杀死亲近之人、最期待的学徒被力量蛊惑后，瑞兹就在竭力地避免和人产生更深的牵扯。
他深知自己是一个注定孤独之人，在选择了搜集和保护世界符文之后，任何多馀的情感往往会反倒成为他痛苦的根源。
而正是因为这种与人交流过程之中的逃避，使得瑞兹与人交流的技巧也逐渐生疏了不少一一他并未怀疑迪恩的话，只是下意识认为自己没有控制好面部的表情。
“既然你和她也有仇，那我们倒是不妨联手。”迪恩依旧是一副对自己判断非常自信的模样，“你那个传送的技巧能送人么？只要你把我送到她的身边，我就能在一瞬间轻松干掉她—"
“不，还不是时候。”瑞兹深深地看了迪恩一眼，“眼见为实，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目标。”
“所以？”
“所以我需要找个机会见见她。”
“今天晚上？”
“你能安排？”
“当然。”迪恩微笑道，“只要见一见就行？”
“见一面就足够了。”
带着瑞兹拜访萨加，对于迪恩来说的确非常简单。
只需要去总督府报个名就行，唯一的代价就是需要忍受一段时间萨加肆无忌惮的目光一一那种仿佛要把自己彻底碾碎的眼神，让迪恩相当不爽。
于是，迪恩顺势起身告辞，在离开了总督府之后，便转头看向了瑞兹。
“看见了？”他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她是不是你的仇人？”
瑞兹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选择了沉默。
“放宽心。”对真实情况心知肚明的迪恩，却摆出了一副自己什么都懂的样子，甚至主动拍了拍瑞兹的肩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完成了复仇之后，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瑞兹露出了一瞬间的无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显然，在他看来，与其让迪恩知道这件事和世界符文有关，倒不如干脆让他认为这就是一桩私人恩怨的旧案。
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迪恩这家伙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主动给瑞兹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联手借口。
“今晚行动吧。”等迪恩终于停止了宽慰，瑞兹这才开口道，“总有些事情，不适合公开。”
“我懂！”
迪恩拍了拍瑞兹的肩膀，露出了一副夹杂着同情和理解的表情，似乎非常体谅对方不想当众提起旧怨，将自己伤疤公之于众的模样。
于是，瑞兹的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
可为了掩盖世界符文的消息，瑞兹只能再次沉默以对，用默认的态度作为自己唯一的回应。
而演了个爽的迪恩，则是在心里乐开了花一一很好，瑞兹完全被自己带的入戏了！
随后，二人就如何迅速收拾萨加的问题，进行了进一步的交流。
迪恩的思路很简单，由瑞兹的曲径折跃把自己带过去，暗裔变身的情况下，自己近距离给予萨加致命一击，干净利落地完成击杀。
但对于他的计划，瑞兹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没有那么简单。”他摇了摇头，“传送所引起的空间波动，会显著地提高她的警剔。”
其实不是因为空间波动，而是世界符文的感知，当然，这部分内容他没必要和迪恩说清楚。
“那要怎么办？”迪恩挑起了眉头，“趁着半夜摸进去暗杀？”
“理应如此。”瑞兹满脸的理所当然，“趁其不备，迅速解决。”
“总督府的护卫可不少。”迪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要溜进去不难，但不惊动一人的话，
倒有点难度一一你能不能带着我传送穿过围墙？”
“不行。”瑞兹再次摇头，“会被发现。”
迪恩面露可惜的神色，心里却对瑞兹装大尾巴狼的行为一清二楚一一开什么玩笑，就这么一小段传送，过个墙而已，崔斯特都办得到！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瑞兹自己也清楚，就算竭力避免，他的奥术魔法也会不可避免地沾染世界符文的气息。
当然，这些只是迪恩一瞬间的想法，既然瑞兹不打算带着自己进入总督府，那就只能换个办法：“空间魔法有波动，那空间道具呢？”
“恩？！”瑞兹忽然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我有一件能辅助进行短距离空间跃迁的道具。”迪恩提出了另外一个意见，“使用它，会惊动目标么？”
“理论上不会。”瑞兹颇为意外，“那有它的话，你看起来完全可以自已搞定。”
“只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迪恩摊开双手，“我并不是很会用。”
“不会用？”
“对，不会用。”迪恩坦然承认，“空间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属性，所以哪怕是她也没法教会我，但你看起来对空间魔法非常熟稳，或许能给我一点建议。”
“一把短剑。”
迪恩所说的短剑，自然是霍洛克的冥界之刃。
正是因为拿到了这把短剑，他才会理解之前几个暗裔为什么最开始评价萨加“不可能拥有对抗飞升者的力量。”
实际上，在迪恩不使用吞噬能力尝尝咸淡的前提下，他几乎完全无法利用冥界之刃的任何特殊属性，在他手里的冥界之刃，根本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剑而已！
相较而言，反而是卡萨丁和卡莎父女，能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它的力量一一只是卡萨丁的身体扛不住，而卡莎虽然身体扛得住，但体表的虚空装甲扛不住。
所以哪怕卡莎能利用这把短剑，让自己的虚空装甲极致萎缩，但只要她不想彻底脱下装甲，和虚空一刀两断（卡萨丁倒是很想），那就无法真正利用这把武器。
至于传说之中的虚空行走—那更是没头绪的事情！
由于不想破坏冥界之刃，所以到手之后如何利用，迪恩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多头绪，但现在见到了瑞兹，他不由得灵光一闪。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空间魔法使用大师么！
不管是传送还是禁，瑞兹都非常在行，这时候不趁机一把羊毛，岂不是白白担惊受怕了？
如果真的能掌握冥界之刃所附加的空间穿梭能力那迪恩可真的有信心去卑尔维斯面前转一圈了。
到时候就算打不过，也总归能跑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