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匈奴，必须靠征伐吗？
非也。
汉宣帝做出了一个成功的方案。
刘进稍加润色，便说给了汉武帝听。
驱狼吞虎、远交近攻、制度升级、借刀杀人、以逸待劳…
当刘进说出他的计划，既能灭匈奴，又能让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汉武帝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此刻的汉武帝有一种自己真的老了，不中用的念头，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些计谋呢？
其实不是汉武帝想不到，而是他做了太久的皇帝，习惯了唯我独尊，习惯了以力破之。
在他的思想中，认为灭掉匈奴就该出兵征伐，这样既能彰显大汉的国威，又能体现他大汉皇帝的霸道和威严。
纵观历史，不都是这样吗？
只有屈于劣势，才会想着用合纵连横的算计，强大的一方都是直接攻过去。
那汉武帝想不到，其他人，比如霍光、张安世等人也想不到吗？
当然不是。
汉宣帝对匈奴的方案，不就是霍光、张安世等人参与的吗？
他们能想到，却不能对汉武帝说，因为一旦说了，那就是以近臣的身份去质疑汉武帝对匈奴的对敌国策，这是找死的行为。
再者，刘进说的只是大致的计划，具体如何实施，怎么实施，都是非常复杂的。比如拉拢左贤王，派谁去，如何取信左贤王，如何保证左贤王会同意对付狐鹿姑单于。再比如盐铁制度如何升级，再比如兵力该如何精简，再比如兵甲如何升级，等等等等，牵扯的方面太多。
这么多方面需要考虑，是一个侍中或者奉车都尉能实现的吗？既然实现不了，那为什么要说呢。
所以霍光他们明知有其他办法，却也不敢说。
哪怕是现在，经过刘进的讲述，汉武帝知道对付匈奴还有其他办法，但汉武帝真的老了，精力大不如以前，他也指挥不了这一盘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布局的大棋，所以就算去执行，最后也可能不了了之，还不如直接派兵征伐更加实用。
至于征伐中大量牺牲的战士和百姓，皇帝又不在乎。死一个人是悲剧，死成千上万人就是统计数字。
“皇孙真的进步了，已经初具张良运筹惟幄的风采，朕甚慰。”
汉武帝面露赞赏之色，这次是由衷的高兴。哪怕自己破不了匈奴，后继之人依然能做到。
刘进可不敢拿自己和张子房相提并论，他谦虚道：“我是纸上谈兵，属于空谈，如果想落到实处，还需仔细琢磨，集思广益。大父身边有那么多能力出众的近臣，一定能策划出更加详细的计谋来。”
汉武帝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你今日这番计论，可曾对太子说过？”
刘进愣了一下，立即明白汉武帝听进去了自己的计划，他也认可，但是他不可能去执行。
这让刘进甚是失望，但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汉武帝现在最想得到的东西，就是身后名，所以出兵讨伐是最直接的办法。他刻薄寡恩，不会用计谋去给未来的继任者做铺垫。
“未曾对父亲说过。”刘进回道。
汉武帝笑道：“那就先不要对你父亲说了，你在心中仔细构思、谋划，让它更加具有可行性。”
不告诉刘据？
刘进内心一沉。
难道汉武帝真的有了更换太子的打算？
刘进真想晃着汉武帝的肩膀，问他是不是疯了，刘据如果不合适做太子，那还有谁合适？
就那么看好年仅一岁的刘弗陵啊。
这一刻的刘进非常失望，脸色也忘了伪装，自然也难逃汉武帝的观察。
汉武帝目光深邃，他没有说话，而是返回了龙榻跪坐下来。
刘进回过神来看向汉武帝，就见汉武帝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刘进立即走了过去坐下。
“皇后的身体如何？”汉武帝随口问道。
刘进回道：“皇祖母身体康健，就是眼睛有些花…”
“朕也是，近的东西有些看不清了，大不如以前了。”汉武帝回道。
此时的刘进已经调整了情绪。
反正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又何必气恼汉武帝有没有更换太子的打算呢。
刘进再次变得乖巧，笑着说道：“大父等我几日，我正在研究一个新奇的小玩意，能帮助大父和祖母看清近处的东西，这样以后批阅奏疏，大父就更加方便了。”
汉武帝将刘进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心中闪过笑意，于是回道：“好！那朕等着你。对了，朕突然想起一事，需要你替朕和你祖母效劳。”
“请大父吩咐。”刘进道。
汉武帝解释道：“过几日是丞相夫人的寿辰，你亲自替朕和你祖母送一份贺礼过去。”
丞相公孙贺娶了卫君孺，卫君孺是卫子夫的姐姐，也就是刘进的姨奶，亲自送贺礼，体现了汉武帝对公孙家族的恩宠。
这件事乍听起来没问题，但以刘进对汉武帝的了解，他让自己前去必有缘由，绝非随便派遣那么简单。
“请大父放心，我一定把差事办好。”刘进回应道。
汉武帝看向了苏文，交代道：“去把玉器和麟趾金取来，交于皇孙。”
苏文立即带人去办，很快，就取来两个木盒，打开后，一个装着玉器，一个装着麟趾金，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如此一看，汉武帝奖励自己的钱财反倒是寻常物。
“公孙丞相是国之股肱，其子身为太仆，亦是国之栋梁，你去了不可造次。”汉武帝交代道。
刘进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准备告退。
不过离开时，他瞥到了苏文已经消肿的脸，歉意道：“苏侍郎，真是抱歉，刚刚不该打你的，我只是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对了，刚刚那个寺人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值，你不会报复他吧…”
噗咚!
苏文立即跪在地上，徨恐道：“奴万死！”
刘进不再理会苏文，向汉武帝告退。
目送刘进的背影消失，汉武帝这才收回目光，继续用手托着额头，闭着眼睛假寐，同时口中飘出轻轻四个字：“自己掌嘴！”
“啪啪啪啪…”
巴掌声有节律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