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呈迅速冷静下来。
大哥在外头是个混不吝,但在家中对他这个弟弟尚可,倒也不至于给他难堪。
他立即迎上去:“大哥,你来得正好,这破铺子不识抬举,有好纸不卖,分明是不给你面子,大哥你看怎么办?”
他以为,裴琰会象从前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一脚将眼前的铺子给踹了。
却见。
裴琰擦过他的肩膀,径直走到魏掌柜面前,拱了拱手,语气带着歉意:“魏掌柜,对不住,是我没管好家里不成器的弟弟,给铺子添麻烦了,惊扰了生意,我代他赔个不是。”
“不敢当,不敢当,世子爷言重了!”
魏掌柜连忙避开
虽然知道夫人与裴世子关系亲近,但,也并不意味着,他一个底层贱民,能承受堂堂世子爷的道歉。
围观的百姓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娘诶,裴世子……道歉了?”
“我是不是没睡醒,他居然会低头道歉?”
“这还是几个月前那个当街纵马的混世魔王吗?”
所有人都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魔幻。
这时,江臻淡淡开口:“裴世子,你以后若要买常乐纸,可派小厮前来早些排着队,而不是让这二位前来砸店。”
“我从未说过要买常乐纸。”裴琰挤出一脸苦笑,“我就算再浑,也知道不能故意砸了别人养家糊口的生意啊……就是因为总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弟,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胡作非为,所有的坏事便都算到我头上,我……我冤不冤啊我!”
他一番声情并茂,加之挤出来的委屈表情,立马引起了围观群众的同情。
“原来是这样!”
“这当哥哥的也不容易啊,有个这么会惹事的弟弟!”
“裴二公子也太不懂事了,净给他大哥抹黑!”
舆论的风向瞬间调转。
裴呈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叫做他不懂事?
什么叫做他给大哥抹黑?
从前大哥调戏民女、纵马踏街、当街斗殴……那些难道是他逼着大哥做的?
明明大哥才是烂透了的那个。
凭什么所有人指责他?
裴呈有心想说点什么,可裴琰丝毫不给他机会。
裴琰一双利眸看向同样懵逼了的姚文彬:“姚文斌,你们姚家生意做不下去了,需要你来这儿耍横抢纸?”
姚文彬被裴琰那眼神吓得一哆嗦,立刻指着裴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都是裴呈,是他怂恿我来的!他说世子爷在诗会上维护姚氏纸,却被常乐纸打了脸,让我来为世子爷找场子!其实这姚氏纸坊也不是我名下的产业,是我一个庶出叔叔在打理,生意好坏跟我关系不大,我、我根本没必要出这个头……”
他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不该听信裴呈所言来蹚这个浑水。
得罪了裴世子,他还有好果子吃吗?
他以为裴琰会犯浑,一脚把他给踹出去。
万万没想到,裴琰竟只是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脸和颜悦色:“我就知道姚兄你明事理。”
裴琰转头朝围观的人拱手,“诸位街坊都看见了,今日之事,是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和姚家小子胡闹,与我裴琰无关,更与常乐纸无关,日后大家该买纸买纸,别被这两个蠢货影响了心情!”
众人连连称是。
人群散后,裴呈才回过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大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毁了我的名声!”
裴琰嗤笑一声:“毁你名声?裴呈,我以前是不是给你脸了?你以为你以前在背后干的那些煽风点火、撺掇我出去惹是生非的破事儿,我真不知道?不过是懒得跟你计较罢了!”
他上前一步,语气森然,“以前我浑,由着你蹦跶,现在老子不想忍了,不想陪你玩了,咋地?不服?憋着!”
裴呈瞪大眼。
这还是他那个大哥吗?
为何好象突然变了个人……
他要回去告诉母亲……
裴呈转身就走。
裴琰轻嗤一声,看向一旁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姚文彬:“姚兄,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俞夫人,江臻,是这常乐纸背后真正的东家,以后见了面,躬敬着点,听见没?”
裴琰又对江臻道,“臻姐,他叫姚文彬,他爹就是现任大理寺卿,他是家里最小的老幺,我的狐朋狗友之一。”
江臻不由咂舌。
大理寺卿朝廷正三品官员,是手握实权的重臣,裴琰这跟班的配置有点太高了。
姚文彬拱手:“姚某见过俞夫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夫人海函。”
他接着道,“姚家做生意,向来是讲道理的,市面上纸张品类繁多,姚氏纸坊从没干过打压别家的事,都是各凭本事,方才是我糊涂了……若姚氏真敢闹事,夫人尽可去找我爹大理寺卿断案,绝不会偏护姚家!”
江臻笑道:“做生意,公平竞争,自是正理。”
送走了姚文彬,江臻进铺子问魏掌柜今日情况,昨天一刻钟卖完,今天更夸张,一开门就售罄了。
“夫人,工坊那边得加快进度。”魏掌柜一脸喜意,“只要产量跟上来,以后一天卖上百两银子都不是事……不对,这铺子还是太小了点,要是换个大铺子……”
江臻失笑:“一步不要迈太大,慢慢来。”
魏掌柜连连点头:“是我着急了。”
在铺子里又待了一会儿,仔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江臻便迈步去了对面的茶楼。
二楼雅间内,苏屿州正对着一本摊开的书册愁眉苦脸,谢枝云和裴琰则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聊方才的趣事。
江臻一坐下,裴琰就倒了杯水递过来。
苏屿州苦着脸道:“再有个几天,告假就结束了,我得上朝了,臻姐,你说我能行吗?”
裴琰笑嘻嘻:“不能行还能咋地,旷课都要罚站,旷朝要被砍头嗷。”
谢枝云:“你别吓二狗了,他脸都白了。”
江臻先看了一下他的字。
得益于原身留下的肌肉记忆,加之苏屿州这大半个月来的确下了苦功临摹,字形结构和笔锋走势,乍一看上去,确实与原身风格有七八分相似,能糊弄过去。
她喝了口茶,道:“上朝商议的,无非就是各地政务、财政收支、边境战事、官员任免这几大类,你如今在内阁,五品侍读学士,这些朝事跟你关系都不大,不需要你主动开口说什么,你该提防的人有人突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