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冯户见状,也不再反对,只是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
“胡督宪深谋远虑,但愿李总兵马到成功,也好让咱家回京之后,在万岁爷面前有个说道。”
深夜,大明营中,一支精锐的骑兵开始悄然集结。
胡宗宪站在帐外,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默念。
此一举,若能成功,或可暂稳局势,若失败这二十万大军的崩溃,恐怕就真的要进入倒计时了。
救与不救,都是一场豪赌,而他,必须选择那条或许能挽回一线生机之路。
这是无奈之下,最理智,也最屈辱的选择。
避战,意味着承认短期内无法剿灭黑袍军,但也避免了可能引发全局崩盘的灾难性决战。
与明军大营的压抑收缩形成鲜明对比,黑袍军的攻势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河南府前线,连绵的阴雨虽未停歇,但大规模的战事已逐渐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僵持。
黑袍军帅帐内,炭火驱散着湿寒,气氛却凝重而专注。
阎赴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如炬,久久凝视着敌我态势。
张居正、赵渀等核心谋士将领肃立一旁。
连日来的军报和各路情报如雪花般汇聚。
胡宗宪主力避而不战,深沟高垒的态势已非常明显。
同时,多方渠道证实,明军后勤已濒临崩溃,粮道断绝的影响正日益发酵。
阎赴的手指从河南府的位置缓缓南移,划过汝宁府,最终停留在南京方向。
他沉声开口,打破了帐内的寂静。
“胡宗宪选择了最稳妥,也最无奈的一招,固守待变。”
张居正捻须接口。
“胡宗宪深知我军锐气正盛,火器犀利,若强行决战,即便能胜,其二十万大军也必伤亡惨重,届时北疆、东南、西南皆可能生变,大明江山便有倾覆之危。”
“故而他宁愿背负畏战之名,也要保住这支主力,维系摇摇欲坠的全局稳定。”
“他在等,等朝廷恢复粮道,等我们久攻不下师老兵疲,或者等其他地方发生变故,迫使我军分兵。”
赵渀却神色兴奋。
“胡宗宪想稳坐钓鱼台,以为凭借深沟高垒就能拖住我军主力?但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这一刻,众人目光都看向舆图,上面赫然写着汝宁府三个字!
数日后,南阳府东北,舞阳县境。
时值仲春,连日放晴,与河南府的阴霾泥泞判若两个世界。
阳光洒在刚刚返青的田野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在舞阳县郊外的一片开阔地带,黑袍军南征兵团已完成集结。
两万精锐,鸦雀无声,军容鼎盛!
士兵们脱去了沉重的湿衣,换上了干燥的戎装,虽然甲胄在身,但连日休整和充足的给养让他们精神饱满,士气高昂。
阵列最前方,是经过严格筛选、装备最为精良的燧发枪兵和鸟铳兵,枪刺如林,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其后是身经百战的刀盾手和长枪兵,眼神锐利,纪律严明。
两翼,轻装的斥候骑兵已先行撒出,如同警惕的鹰隼。
队伍中,还有数十门由骡马牵引的轻型野战炮和大量的弹药辎重车辆,显示出这是一支具备极强攻坚和野战能力的劲旅。
“将士们!河南僵局已破!胡宗宪畏我兵锋,龟缩不出,今日,我等奉阎大人命,转旗南下,兵锋直指,汝宁府!”
“首战目标,西平县镇郊官仓,夺其粮秣,断敌补给,扬我军威!”
“此战,贵在神速,重在突袭,全军听令,目标汝宁西平,前进!”
“万胜!”
两万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大军开拔,并未刻意隐藏行踪。
旌旗招展,号角连营,铁蹄踏地,烟尘滚滚。
队伍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沿着官道,浩浩荡荡杀入汝宁府西平县境内。
沿途哨卡、村镇的明军和官吏,望风而逃,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飞速传向西平县城。
黑袍军此举,意在光明正大地宣告战略转向,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明军防御的软肋。
夺取粮仓,切断漕运,威胁南京,这一系列组合拳,将彻底打乱胡宗宪的部署,将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汝宁府西平县,此刻却仍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之中。
县衙内,知县孙启文正与县丞、主簿等一众佐贰官商议春耕事宜。
一名衙役匆匆入内禀报。
“县尊大人,城外有商旅传言,说是有大队黑袍军兵马,正从舞阳方向朝我县而来!”
孙启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捻须嗤笑。
“荒谬!黑袍逆贼如今正被胡督宪大军死死钉在河南府,泥足深陷,自顾不暇,哪来的兵力攻打我西平?定是些不法之徒散布谣言,或是小股流匪虚张声势,意图趁乱劫掠!不必理会!”
县丞周安国却眉头紧锁,他走到墙边悬挂的舆图前,仔细查看,忧心忡忡道。
“县尊,不可不防啊!下官听闻,黑袍军最擅长的便是声东击西,迂回奔袭。”
“如今朝廷大军云集河南,南直隶一带防御实则空虚。”
“且且河南官军缺粮之事,已是公开的秘密,若黑袍军真有一支奇兵,突袭我县粮仓,既能就食,又可断朝廷粮道,实乃一箭双雕!万一”
主簿在一旁不以为然地打断。
“周县丞未免太过虑了!汝宁府驻有兵马,虽不多,据城而守绰绰有余。”
“黑袍贼若敢远离巢穴,孤军深入,岂非自寻死路?再说,粮仓重地,亦有兵丁把守,岂是那么容易打下的?”
孙启文摆摆手,做了决断“好了!不必争了。加强城防巡查,多派斥候探明虚实即可。眼下春耕要紧,莫要自乱阵脚,本官料定,不过是虚惊一场。”
然而,就在他们商议未果、心存侥幸之际。
轰!
远处,突然传来了沉闷如雷、连绵不绝的炮声!
紧接着,是隐隐约约、如同潮水般的喊杀声和火铳齐射的爆鸣。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震得县衙的窗棂都在嗡嗡作响!
一名衙役连滚爬爬地冲进来,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人,黑袍军,好多黑袍军,已经打到镇郊粮仓了,守守军一触即溃!”
孙启文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周安国等人也骇然失色,刚才的争论和侥幸心理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真真的来了?”
孙启文面色惨白。
“快!快紧闭四门,全体上城防守,八百里加急,向府城、向朝廷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