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碧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痕。
外间赵铁柱那压低声音讲述的怪谈，门窗的撞击声，灯火的摇曳，以及瞬间暗下来的天色，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也不由自主地猛地一跳。
她自幼也听过些宅院深处的诡异传闻，此刻身处这寂静的秋夜，难免心生寒意。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不知何时又溜回书案上、正歪着头仿佛也在倾听外间动静的小雪紧紧抱在怀里。
小猫温暖的身体和柔软的毛发，给了她一丝真实的慰藉。
“赵铁柱！快别胡说八道了！”
青禾最先镇定下来，她一边快步走过去将门窗关紧插好，一边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
“瞧你把小满和丹桂吓的！这深宅大院的，哪来的什么神神鬼鬼？定是王老五夜里值守犯了困，眼花看错了！再敢在这里危言耸听，仔细我告诉常嬷嬷，扣你月钱！”
被青禾一通训斥，赵铁柱也意识到自己这故事讲得有点过火，尤其是看到丹桂虽然靠他近了点，但脸上确是被吓到的苍白而非他期待的依赖，顿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提醒大家小心些嘛……既然没事，那我……我先去巡夜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小满对着赵铁柱离开的方向连啐了几口，拍着胸脯。
“吓死我了！这个铁柱，真是的！青禾姐姐说得对，肯定是他瞎编的！”
丹桂也惊魂未定，抚着心口道。
“就是，以后可不能再让他乱讲了……不过这风也来得太邪乎了，还有那月亮，怎么说没就没了……”
碧桃在书房内，听着外间丫鬟们心有余悸的抱怨和互相安慰，抱着小雪的手臂又紧了紧。
她抬头看向窗外，月色被乌云严密地遮挡着，只有边缘透出些许惨淡的光晕，庭院中的树影在风中疯狂摇摆，如同鬼影幢幢。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脸颊贴在小雪毛茸茸的脑袋上，低声道。
“还是你好，什么都不怕。”
小雪仿佛听懂了一般，在她怀里轻轻“咪呜”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碧莹莹的猫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奇异而安稳的光芒。
耳房那边，被赵铁柱这么一吓，原本热闹的气氛冷却了不少。
小满和丹桂互相拍着胸口，嘴里还念叨着“不怕不怕”，但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悸。
过了一会儿，小满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重新露出促狭的笑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惊魂甫定的丹桂，压低声音说道。
“丹桂姐，要我说啊，这铁柱哥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们胆子小，还偏来讲这些吓唬人！你也不管管他？上次我可是亲眼瞧见，你偷偷塞了个新绣的、带着柏子香味的香囊给他呢！怎么，收了你的香囊，不说些好听的来哄人，反倒跑来装神弄鬼吓我们？这可不行！下回他再来，咱们可得齐心，都不理他了！”
这话一出，丹桂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
她又羞又急，连忙去捂小满的嘴，声音都带了点慌乱的嗔怪。
“死丫头！你、你胡说什么呢！谁、谁给他香囊了！那、那是我绣多了，瞧着花样还成，随手……随手给他一个，免得浪费了针线而已！你再浑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越是辩解，脸却越是红得厉害，眼神躲闪，手下意识地绞着衣角，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娇羞模样，惹得小满更是咯咯直笑，连一旁原本想维持严肃的青禾，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哎哟哟，‘随手’给的？丹桂姐姐，你‘随手’给的香囊，怎么偏偏就给了铁柱哥？我们怎么没见你‘随手’给前院扫地的福贵一个呀？”
小满不依不饶，继续打趣，还学着赵铁柱刚才憨憨挠头的样子，逗得丹桂又气又羞，追着她要打。
“就是。”
青禾也难得地加入了打趣的行列，笑着帮腔。
“丹桂姐姐，我看铁柱这人虽然有时候愣头愣脑的，但心眼实在，身手也好。他刚才那故事虽是吓人，但保不齐……也是想寻个由头多跟你说几句话呢？你这香囊啊，怕是送对人了。”
“青禾妹妹，怎么连你也取笑我。”
丹桂羞得几乎要跺脚，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转身就要往屋里躲。
“我不跟你们说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合伙来欺负我！”
耳房里顿时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小满笑着去拉丹桂，青禾也在旁边温言劝着，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了然和善意的笑意。
书房内，碧桃将外间丫鬟们的笑闹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窗外的月色越发皎洁，秋风习习，带着凉意，也带来了庭院中残桂的冷香。
书案上的灯火微微跳跃了一下。
小雪不知何时跃上了书案，它似乎对这满室的月华格外感兴趣，蹲坐在摊开的字帖旁，仰着小脑袋，那双碧莹莹的猫儿眼在月光和灯火的映照下，竟似泛着幽幽的光芒，仿佛在汲取月之精华。
它看得那般专注，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唯有鼻尖偶尔轻轻耸动。
碧桃看着它那副可爱模样，心中微软，不由停下笔，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头。
小雪被惊动，回过神来，却不逃走，反而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但它显然不甘于只做看客，很快便开始在书案上“巡视”起来，最后，它竟大大方方地走到了碧桃正在书写的宣纸上，雪白的爪子在墨迹未干的字上踩出了一串小小的“梅花印”。
“哎呀，你这小捣蛋。”
碧桃轻声嗔怪，语气里却毫无责备之意，反而带着满满的纵容。
她将小雪轻轻抱到怀里，抚摸着它光滑如缎的背毛。
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在她膝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