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我说我记不清了,结果连亲娘的
脸都保不住!
脑海中那片关于母亲面容的区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抹去,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空白。
恐慌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凡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这里是林家别院的客房,陈设雅致,窗外晚霞如血。
他记得自己救了林清雪,然后就昏了过去。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颤抖着手摸索到床头的手机,指纹解锁都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他几乎是扑地冲进了相册,疯狂地向下滑动,寻找着那些深藏在角落里的,与母亲的合影。
找到了!
那是一张他七八岁时,在游乐园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孩笑得没心没肺,他身边的女人
陈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里女人的脸,被一层无法穿透的灰雾笼罩着,无论他如何放大、如何调整角度,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不止这一张。
所有,所有与母亲有关的照片,都变成了这样!
“不不该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我只是我只是说了句‘她一定会死’怎么会怎么会连最亲的人都忘了?”
他献祭的,竟然是自己灵魂中最温暖的烙印。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林清雪站在门口,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素白长裙,脸色依旧透着病态的苍白,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没有走近,只是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失魂落魄的陈凡。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中飘散的蒲公英:“为什么要冒这种险?”
陈凡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按灭,藏到身后。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他最习惯的骚话模式来掩盖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
“我要是说真话,你肯定不信——我是怕你挂了,以后没人给我考试放水。”
林清雪微微一怔。
她看着他故作轻松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来不及掩饰的血丝与痛楚,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沉默着,没有戳穿他的谎言,只是默默地别过脸去,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悄然爬上了耳尖。
就在这短暂的静默中,一道冰冷如霜雪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门外响起。
“逆语非术,乃劫。”
两人同时一惊,望向门外。
只见庭院的雪地上,裴照一袭灰袍,身形枯槁,不知何时已立于那里。
他没有踏入房间一步,目光穿透门扉,仿佛能洞穿陈凡的灵魂。
“你已触因果之刃。昨夜,是第一次。”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宣读一道天命,“若再动用此力三次,你将忘尽前尘,化为无名之人。”
说完,他不再看陈凡,转身踏雪离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宽大的袖袍微微扬起,一角焦黑的残卷自袖中若隐若现,其材质与陈凡怀中那片,惊人地相似。
三次!
陈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意味着,他只剩下三次机会,之后便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为何而战。
他不能接受!
当晚,陈凡辗转难眠。
他从怀中掏出那片从藏经阁夺来的残卷,借着月光,仔细研究着上面狂乱的字迹。
裴照的话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而这片残卷,是他唯一的希望。
忽然,在一段描述“言反噬”的文字旁,四个蝇头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记忆代偿”。
有办法!
陈凡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光。
他立刻翻阅宗门资料库,很快,一条不起眼的信息与这四个字对应起来。
城西废弃的龙王庙,传说有一位不愿入任何宗门的游方医者,叶归尘,专治各种离奇的“魂蚀之症”。
事不宜迟!
陈凡披上外衣,身形如鬼魅般融入夜色,朝着城西狂奔而去。
破败的龙王庙内,蛛网遍布,神像倾颓。
只有角落一隅,一盏枯灯如豆,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灯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佝偻着背,用一根石杵细细研磨着不知名的药草,草药散发出奇异的苦涩香气。
陈凡刚踏入庙门,老者便头也不抬地开口了,声音沙哑而苍老。
“你是那个用言语扭曲现实的疯子吧?”
陈凡心中一凛,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陈凡,前来求医。”
“求医?”叶归尘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浑浊眼睛,“你母亲的脸,是你献给天地的第一份祭品。这病,我治不了,天也治不了。”
一句话,让陈凡如坠冰窟。
叶归尘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绕着他走了一圈:“你以为你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异能?《逆语真解》的本质,是‘窃取命运话语权’的邪道!每一次逆转现实,都是以你自身为祭坛,从你最深层的情感锚点中,抽取最真实的记忆作为燃料,献祭给因果法则。”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点向陈凡的心口:“你以为你在救人?不,你是在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一点一点地删掉!”
陈凡的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看着他绝望的表情,叶归尘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青色玉简,丢了过去。
“这里面是‘镜心诀’,一种古老的凝魂之法。它救不了你,但可以让你在献祭时,拥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暂缓核心记忆的流失。”
陈凡一把接住玉简,如获至宝。
“但有个条件。”叶归尘的语气再次变得冰冷,“下次动用逆语之前,你必须亲眼看着你想要守护的人,然后,亲口说出你愿意为此牺牲掉哪一段记忆!”
这哪里是选择,分明是更残忍的酷刑!
陈凡握紧了玉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对着叶归尘深深一揖,转身冲出破庙。
返回的路上,夜风刺骨。
他一边飞奔,一边试图理解“镜心诀”的法门。
突然,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扎进他的脑海!
他踉跄一步,扶着路边的墙壁大口喘息。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小学毕业时,那个一直很照顾他的班主任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记得那是个温柔的女老师,记得她总是在他调皮捣蛋后无奈地摇头,更记得在前世父母意外去世的葬礼上,这个世界的“他”孤立无援时,是这位老师默默走过来,为他撑起了一把黑色的伞
可她的脸,她的名字,就像被水冲过的沙画,正在飞速模糊、消散!
“不”
陈凡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冷汗如雨。
他发现自己错了,那份祭品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持续不断地流失着他存在的证明。
而在他看不见的昆仑主峰之巅,藏经阁最深处。
小小的抄经童子小砚,正对着摇曳的烛光,在一本特制的秘录上,一笔一划地誊写着什么。
“壬寅年三月十七,夜。黑衣生以敌言破字狱,口不能言而局自解。守阁人裴师叔言,此子或为古籍所载之‘言反之子’降世”
墨迹未干,一阵夜风毫无征兆地从紧闭的窗户缝隙中吹入,卷起了桌案上的一页残卷。
那正是裴照白天不慎掉落,被小砚偷偷拾起的一片。
残卷在烛火的映照下,无声飘落。
上面一行用鲜血写就的古老文字,在火光中一闪而过,触目惊心——
“逆纹灵核,共生七转,七转功成,亦是核崩魂散之日。”
与此同时,昆仑武大校务中枢的最高层,一夜未眠的首席阵法师云十三,猛地从入定中惊醒。
他死死盯着面前那副巨大而复杂的灵脉光图,脸上血色尽褪。
光图之上,代表着昆仑山主灵脉的能量流,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诡异的逆向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