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六。”莫莉嘴里轻声书着，数到六的时候，她猛地起身，面无血色，“要塌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水里传来轰隆声，象是重物砸落在水中。
“别愣着，拉绳子，把他们拉上来。”赵建安大喊。
莫莉快走几步来到水边，似乎是松了一口，“所有人都在绳子上，快点拉绳子。”
果然，一听所有人都从教程楼救下来后，大家的劲头更足了些。
随着那些水的冲击，绳子另一端的人开始随着绳子涌向下游。
“抓住，别松手！”岸上的人在喊。
“快用力啊！”
“不好，那些桌椅和木板被冲出来了。”
“小心！别被撞上了。”
“下面有石头和树桩！”
“妈的，缠住了！”
“别松手，千万别松手！”
水里的人起起伏伏，岸上的人焦急万分。
“有一个人松开绳子了。”莫莉的心沉了沉，“不对，不止一个。”
莫莉突然小跑起来，在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几个助跑，冲了出去，一跃竟是六七米之外。
“莫莉，危险——”
赵建安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心沉了下去。
其他人纷纷看向他，不明所以。
“别发呆，快把人拉上来！”
陆陆续续有人被救上来。
“赵营长，还少了三人。”
“不对，是六个人！”
“错了，加之莫莉同志，是七个。”
“去下游，去下游去找他们！”
赵建安一路沿着水流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看向滔滔洪水，可除了浑浊的黄色，只剩下木头和被从山上冲下来树木，根本没有莫莉的影子。
“下面就是河了，我们过不去。”有战士提醒。
河水上涨，如今化作一片汪洋大海。
大家心情沉重，他们都明白，莫莉和那些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们看，那里是不是人？”有个孩子指着水里大喊。
“哪里？”
“在哪里？”
“那里，就在那里啊，朝我们这里游来了。”那孩子激动极了。
顺着孩子的手指看去，大家也发现了水里的人。
“绑好绳子，下去救人。”赵建安顿了顿，他又改口，“我也去。”
等赵建安绑好绳子，那人距离他们又近了一些。
赵建安等几个战士，带着绳子，大力朝那人游去，等靠近了一看，赵建安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季和风手里抓着一个战士，战士胸前和后背都有孩子，孩子已经昏迷过去，他心中焦急，顾不上多问，一心朝岸上游去。
很快他们上了岸，其他人去给那战士和孩子做急救，季和风才有空问赵建安，“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看见我你很失望？”
雨水流进赵建安的眼睛，他只觉得眼睛又酸又涩，“你老婆，你老婆也下水救人了，现在她失踪了。”
季和风脸色一变，他猛地转身朝洪水里看去，不过两秒，就听他道，“我看见她了。”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季和风就再次下水，向着一个方向奋力游去。
“季副团长说看见莫莉同志了？她人在哪里？”有人问。
没有人回答，大家还在查找。
一直到季和风越游越远，沿着他前进的方向，大家才终于看到了水中若隐若现的黑点。
粉色的触角勾住了水里一块石头，遏制住了莫莉四个人往下流的趋势。她的力气耗光了，没有力气带着这三个人游上岸，只能尽力将他们的脑袋托出水面。
好在三个人都清醒着，生命体征正常。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男孩子问莫莉。
“姐姐，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对吗？”另一个男孩子也问。
“莫莉同志，你还坚持得住吗？要不你将我松开，自己带着两个孩子游上岸吧。”战士脸上苍白，眼中的光芒也开始涣散。他不知被什么划破了腿，伤势应该不轻，腿到现在已经没有了知觉。
与其继续拖着莫莉在这里，大家一起去死，倒不如放开他，让莫莉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别说带两个孩子，现在就算莫莉自己一个人，她没力气游上岸了。
“别怕，有人来救我们了。”莫莉道。
战士却觉得莫莉是在安慰他们，这里距离岸边不下两百米，有谁有体力游这么远来救他们？
“真的有人来了，你再坚持一会。”莫莉又道。
战士苦笑，“莫莉同志，你就别骗我了，带着这两个孩子离开吧。”
“真的有人来了，是季和风。他就要到了，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莫莉看着不断靠近的人，不知为何，鼻子突然酸酸的，一种叫委屈的陌生情绪涌上了心口。
上辈子从未依靠过别人的她，这时候却想借季和风的肩膀靠一靠。
她太累了，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季副团长没在营区，莫莉同志，你是不是看错了？”战士担心莫莉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还有十米。”莫莉又道。
战士还是不信，两个孩子却齐齐扭头朝莫莉看的方向看去。
“叔叔，是真的，真的有人来救我们了。”
战士精神一震，“真的。”
他扭头，就见季和风已经来到他面前，越过他，从他们后面抱着了莫莉。
“怎么会累成这副模样？”季和风声音干哑，看着莫莉这副苍白的模样，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莫莉扯了扯嘴角，“一言难尽。”
如果早知教程楼会被洪水淹没，她不会去管那些花生。
“你先带他们离开。”莫莉道。
“你还能坚持吗？”季和风不太放心。
莫莉点头，“还能坚持一会。”
季和风从她手里接过战友和两个孩子，“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莫莉手里一空，她顿觉轻松了许多。
洪水不断冲击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一寸寸变凉。
莫莉望着季和风离开的方向，他的速度如他保证的那样，很快。
看来季和风离开的这几个月，他的实力又涨了不少。
莫莉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洪水慢慢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只剩下一个不断朝她靠近的黑影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安心睡一觉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岸上，战士们和获救的师生们都没有离开，还在牵挂水里的两个人。
“季副团长的体力可真厉害。”有人感叹。
“这夫妻都不是一般人。”
“今天若是没有莫莉同志，后果不堪设想。”
“可不是么，如果不是莫莉同志拉了麻绳，我们只怕还过不去，更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所有人都接回岸边。”
“就连最后房子倾斜，断裂，也是莫莉同志率先发现了异常。”
提到这个，在场的人仍心有馀悸，他们亲眼看着教程楼在他们面前倒下，差一点，差一点点他们随着那些水泥和砖块一起淹没在洪水里。
“被洪水冲走，我们也以为我们要死了，直到莫莉同志突然出现，抓住了我们，将我们的脑袋托出水面，一直等到季副团长到来。对了，季副团长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一出来，大家都看向率先被季和风救上来的三个人。
那战士摇摇头，“我被石头砸到了脑袋，懵了，被水流冲下来，等我醒来时，我就已经在岸上了。”
这时，季和风已经带着莫莉游到岸边。
“莫莉同志怎么了？”大家围了上来。
“太累，睡着了。”季和风没把人放下，抱着莫莉往营区的方向走去，“我先带着她回去，后面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赵建安在他身后喊。
“刚回来。路坏了，车过不来，我下来走路，结果看到水里有人，就下去救人了。报告还没写呢，你们忙，我们晚一点见。”
季和风的速度很快，人已经到百米开外，声音飘荡在空气里。
莫安烧着水，不时来院门口观望，姐姐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么，怎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人影？
莫安心里开始变得不安，这份不安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加剧。
“舅舅，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陆律撑着伞，仰头问莫安。
“小安哥，婶婶还没回来吗？”馀三三撑着伞从隔壁出来。
“还没见人。这样吧，三三，你和小律在家待着，帮我看着火，我去看看姐姐为什么还没回来。”莫安不打算带陆律一起去，他一个人速度更快一些。
“去哪里？”
季和风的声音响起，他象一个鬼魅，突然出现，把莫安等人吓了一跳。
“姐姐！”
“妈妈！”
“婶婶！”
三个孩子惊喜盯着季和风怀里的莫莉。
“嘘——”
“她睡着了，别吵她。”
三个孩子闭上了嘴巴。
“莫安，往浴桶里加水，你姐姐需要洗个澡。”
“我这就去。”莫安转身跑去厨房。
季和风将莫莉抱进去，把莫莉放在椅子上，他进屋去找衣服，不单拿了莫莉的，还拿了他自己的。
“姐夫，你要和姐姐一起洗吗？”莫安问。
季和风脸一僵，他是有这个打算来着，这小子怎么大咧咧提出来了。
“怎么了？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我也经常和陆律一起洗。你和姐姐一起洗的话，我给你们多放两桶水备用的热水。”铝锅和大铁锅都被他拿来烧了热水，热水足够用的。
“那是再好不过了。”季和风觉得莫安这孩子太懂事了。
季和风将莫莉抱进浴室，他先脱了莫莉身上的衣服，随着被染成土黄色的布料一件件褪去，雪白的肌肤闯入季和风的视线。
只是一眼，季和风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
真是禽兽啊。
季和风骂自己，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季和风将莫莉抱进浴桶，让她靠着桶内壁坐着，他自己也脱了衣服，用旁边两桶水将自己从上到下，快速搓洗干净。
他自己洗完，穿上衣服，然后才开始帮莫莉洗澡。
“莫安，还有水吗？再加两桶。”季和风喊道，并把两个空桶放到外面。
“有的。”莫安没问两人个人洗澡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水。
季和风先帮莫莉搓洗头发，怕自己洗得不干净，洗了两次，搓洗了两遍，洗一次就要用一桶水来冲。
只是洗个头，他发现自己就出了一身汗。
季和风用干净的毛巾裹住莫莉的头发，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嘴巴里嘀咕着，“醒来了可别怪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入手触感比他家从前那些最上等的丝绸还要光滑细腻，让人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突然，鼻子传来一阵痒意，两道温热的液体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季和风：“”
季和风将莫莉抱回床上，让莫莉的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他拿着毛巾，细细给莫莉擦着头发。
“妈妈只是睡觉了，对吗？”陆律一脸担忧。
“恩，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季和风回答，“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律能给爸爸说说么？”
陆律从未开口叫季和风爸爸，但他也不排斥季和风自称为爸爸，他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又给季和风端了一杯水，然后才慢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季和风听完，拧了拧眉头，若只是这些，她会累成这样？
季和风觉得应该发生了陆律也不知道的事情。
“小安，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季和风问外面的莫安。
“没有。姐夫，姐姐说回来要喝姜糖水。”莫安提醒。
“拿来吧，我喂给你姐姐。”季和风看着莫莉干得有些起皮得嘴唇，心想她的确得补一补水分。他将莫莉扶起来，让莫莉靠在自己怀里。
莫安拿了姜糖水过来，看着依旧没醒来的姐姐，对季和风的话表示了怀疑，“姐夫，姐姐的真的没事吗？”
“没事。她从前累着了，是不是也会这样久睡不醒？”这是季和风猜的。
莫安点头，“有过一两次这种情况。”
“那就是了。”季和风接过姜糖水，放到莫莉嘴边，轻声在莫莉耳边喊道，“莫莉，该喝水了。”
甜中带辣的糖水浸润莫莉的唇瓣，莫莉似乎尝到了味道，张开嘴巴，季和风便慢慢给她喂进去，直到一大碗姜糖水都空了，他才停下。
“你姐姐这种情况虽说睡一觉能恢复，但到底会损害身体。”季和风面色不改撒谎，“所以，小安小律，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看着她，别让她过于劳累，好么？”
莫安和陆律一听会损害莫莉的身体，两人脸色都变了，当即点头如捣蒜，“我们以后一定不会让姐姐（妈妈）辛苦劳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