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交了任务猪，算了工分，算了钱和粮食，开始分钱分粮食了。
整个队里一派喜气洋洋。
莫莉让莫安先来排队领粮食和钱，一会儿她再过来
“小勇哥，听说你后天要去相亲？”莫安好奇道，他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小勇哥竟然比他二姐还大了一岁多，他二姐才十八，小勇哥已经二十了。
赵小勇脸上浮起一层粉色，表情不太自然，“谁说出去的？”
“那就是真的咯。”莫安一脸好奇，“能带我一起去吗？”
“谁去相看还带弟弟！”赵小勇一口拒绝了。
莫安有些沮丧，“可棍子哥和柱子哥说他们要跟你一起去，你们去镇上玩，是不是？”
第一次相看的地点在镇上，看对眼了再约在家里。
赵小勇拧眉，“你一个小孩子，不合适去。等我儿子出生了，你可以跟我儿子玩。”
莫安瞪大眼睛，“小勇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后去玩不带我了？”
赵小勇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是当然，我结婚后就是成年人了，要稳重，要顾家，要照顾老婆和孩子，当然不能象从前一样一天在外面跑了。你去跟你同学玩，等我儿子出生了，你也可以和他玩。”
莫安：“”
莫莉到来时，就见莫安耷拉着小脸，她挑了挑眉，“怎么了？”
莫安看见姐姐，更想哭了，把赵小勇要去相亲，并且以后不带他玩的事情说了。
莫莉摸了摸下巴，“他想得倒是挺远，还想让你给他带儿子。不过他晚了一步，你要带孩子，估计要先带你大姐的。”
“大姐有了！”莫安震惊不已。
“恩，刚两个月，我们自家人知道就行，不要往外面说。”莫莉也是才刚知道，赵上旬刚才去她家，说她大姐想吃她做的辣椒酱，想吃她种的土豆和红薯，她还担心她大姐发生什么事了，结果是怀了。
她大姐前些年身体亏得厉害，能怀上，她替大姐高兴。
莫安也高兴，傻笑个不停，他要当舅舅了。
分了粮食、钱和票，莫莉让莫安把肉票全都给莫荷送去，莫安拿着票，屁颠屁颠就跑了。
莫莉一个人就分到了七十一块钱，细粮和粗粮加在一起，有两百多斤。钱是一整年的，但粮食只是这个秋天和冬天的。虽然占大头的是红薯和土豆，可谁会嫌弃呢。
莫莉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但大家都不嫉妒，因为他们也分到钱了，那些家里有七八个劳动力，甚至十几个的，分到了一百多两百块。
这钱大部分都是卖猪得来的，往年他们可分不到这么多，这都是莫莉的功劳。
分粮食分钱之后，第二天要杀猪了。
莫莉今天不用早起去喂猪，一觉睡到了天亮。结果她没早起，莫安是早早就起了，和队里的孩子去看大队杀猪。
莫莉喂了家里的猪、鸡和兔，淋了菜，做好早饭，莫安才用草绳将肉拎回来。
“四头猪有一千多斤，杀完后还有八百多斤肉，大队现在有七十一户人家，好多户人家都分到了十斤以上的肉，最多的一户分到了三十斤。我们家是八斤，前腿肉和五花肉各占一半，嘿嘿。”莫安傻乐，别人家都会搭一些骨头、后腿肉或者屁股肉，就他家的肉最好。
莫莉见他傻乐，也不由觉得好笑，“晚上给你做红烧肉吃。”
“红烧肉明天再吃。”莫安把肉放下，匆匆去洗手，“大队长说今天午餐和晚餐都在食堂吃，吃杀猪饭。陶大师傅已经开始炖骨头了。对了，我吃了早餐还要去挖红薯，摘南瓜，就是姐姐在猪圈种的那些。大队长说全都挖了摘了，一会儿拿到食堂去煮。”
莫安风风火火，匆匆吃完早餐就跑出去了。
莫莉轻笑，看来她弟弟越来越适应小南村的生活了。
中午，莫安跑回家叫莫莉去吃杀猪饭，姐弟两人带着一个盆一双筷子就出发去食堂。
还没靠近厨房，莫莉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不愧是陶大厨，不仅会杀猪，做饭也有一手。
“莫莉，你种的那南瓜和红薯可真大啊，有这么大——”桂花婶双手比划着名。
“不止大，还非常香呢。”负责煮饭的婶子狠狠嗅了两口，“这香味里带着一股甜味，你们看看这些小家伙们，一个个都拿着碗，口水都流碗里去了。”
“要不先给他们盛饭？盛了饭，菜那边也该差不多行了。”另一个婶子提议。
“我看行。”桂花婶同意。
其他人没意见。
“那就排队吧，先盛了饭，之后你们就去盛菜那边排队。”
饭是杂粮饭，加了高粱、碎玉米粒、红薯和南瓜，还有一些米糠，红薯和南瓜占了大头。
孩子们一拿到饭，迫不及待就夹起一口朝嘴里送去，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夸赞，“好甜！”
“唔，真的好甜，和糖一样甜。”
“还很香，这个味道好好闻。”
“这个红薯和南瓜比我家的好吃。”
于是，接下来发生了有趣的一幕，孩子们拿了饭也不去拿菜，在一旁就吃起饭来，直到把饭吃完，他们还意犹未尽去问煮饭的大婶能不能再来一碗。
“不行哟，每个人只有一碗的量。”
“那晚上能不能煮多一点？”
“没有更多了，大家按照两顿的量平均分配的。好了，别在这里围着，快去吃菜吃肉。”
肉也很香，全大队的人捧着碗围在一起，比过年还热闹。
腊月底，大队里好多人杀猪，莫莉也要杀猪，杀那两头母猪。
那两头母猪已经长到一个让人惊恐的重量，三百斤了。
野猪肉没那么好吃，尤其是野母猪肉。但是这不包括莫莉养了一年多的野母猪。她的这两头野母猪油光水滑，皮肤细嫩，连毛发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那十四头小猪如今已经有五十斤上下，猪圈挤挤挨挨，她不得已只能对那两头母猪下手。
“去告诉你大姐，让她别杀猪了，我们这边杀就行。让你大姐把猪卖给公社，留点钱和票在手上。”莫莉吩咐莫安。
莫安一听家里要杀猪，他当即开心得不行，“我现在就去，二姐，这回你必须要等我回来，我要看你杀猪。”
莫安一溜烟跑了。
本来打算悄悄摸摸动手的莫莉，“”
莫莉在莫安回来之前，捆了两头母猪的四肢，将它们拉到院子里。盆和桶已经准备好了，刀也已经磨得锋利光亮，莫安一进门，莫莉就让他拿盆，一会儿负责接猪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叫声能把人的耳朵震聋了。这两天很多户人家杀猪，大队里已经是见怪不怪，莫莉也不怕自家的猪叫声将人引来。
实际上也有人想来凑热闹，但考虑到莫莉不喜欢别人来家里，大家便没有来。
莫安如愿参与杀猪的过程，像只勤劳的蜜蜂，全程跑来跑去，累得喘气，脸上也依旧带着笑容。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莫莉开始分割猪肉，腌制。她找来背篓，先放进去十斤五花肉，又放一条猪前腿，一个猪头，再加一副下水，让莫安给大姐送去。
“去了就回来，我现在要准备做血肠了。”
“好，我跑步去。”莫安道。
“六七十斤的东西呢，你跑不动，小心摔了。”莫莉提醒他。
“我会注意的。”莫安跨着大步子，人一下子就出了菜园子。
莫莉拿出泡好的米，沥干水分，添加猪血和剁碎的碎姜，搅拌，然后放到锅里蒸煮。
莫安来到赵家时，赵家只有她姐在家，赵上旬和李小菊抬着猪去镇上公社卖了。
“怎么不借牛车去？”莫安不解，以他姐夫的脚，走到镇上可不容易。
莫荷叹一口气，“我也劝他们借牛车，可他们说借一趟牛车要两毛，钱要留着生孩子用。”
李小菊抠门，舍不得花钱也就算了。如今赵上旬也舍不得花了，什么都说要给孩子留着。她知道赵上旬因为身体残疾，压力大，也不和他争论。罢了，反正吃苦受累的不是她。
“二姐也说生了孩子之后，要用钱的地方多。”莫安不知道要用多少，他是不是也该劝二姐存一些钱，把肉卖掉一些，不吃那么多了？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肉过来？”莫荷惊讶，单是一条腿就有十来斤了。换做她自己杀猪，他们家都留不下来这么多肉。
“不多。”莫安凑近莫荷耳边，“一头母猪有三百斤，非常大。你看那条肉，那么粗，就知道那猪有多壮了。二姐说你要多补补，你太瘦了。”
莫荷揉了揉莫安的头，“你现在倒是很听她的话，你跟着她，我也放心。”
“也不是全都听的。”莫安嘿嘿傻笑，“我先回去了，二姐要做血肠，我得回去帮忙。等煮好了，我再给大姐你送一些过来。”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你给我带一些你们菜地里的青菜吧。你二姐种的青菜好吃，我想吃那个。”莫荷最近孕吐，吃什么吐什么，只有吃她二妹种的青菜才不会吐。
“除了青菜，我再给你拿一些山药吧，山药味道不重，还温补。”莫安没问她二姐，但他知道二姐肯定会同意。
莫荷点头，“南瓜也要一个，我想喝南瓜粥。你二姐种出来的南瓜好吃，整个大队都知道了。”
莫安表情严肃，“那我得看好我们屋前屋后的南瓜才行，不能让人摘去了。”
两头母猪都做成了烟熏腊肉，莫莉给农场那边送了整整一头的量，给许夏安一整条腊后腿肉和两条腊肉，孙大姐们也一人拿到了两条腊肉。
过年前的礼算是送完了。
季家这边本来在等莫莉，结果只等来了两麻袋的肉，一麻袋山药和一麻袋粮食。
“莫莉说她现在养了十四头小猪，走不开。”季妈妈看着信上的数字，来回看了几遍才敢确认。
十四头猪啊，那是什么概念啊？一天得吃掉多少东西？
季家人不敢想象。
“她还说这两个麻袋里的肉是一头重达三百斤的母猪。”季妈妈又道。
季良友疑惑，“母猪要产崽，能到那么大么？”
季妈妈瞪他一眼，“莫莉说有，那就是有。”
大伯母将麻袋里的肉往外拿，首先就是一个大猪头，接着是四条猪腿，“我看有三百斤，这头那么大，这腿也是，没法想象活猪得大成什么样子。以前就听说有人养出五百斤的猪，不过没亲眼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今晚吃猪耳朵吧，这耳朵肥厚，味道肯定不错。”季老爷子眼中突然多了一丝怀念的神色，“要是有酒就好了。”
“最好再来一些花生。”季良友笑着补充，以前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现在却只能想一想。
季奶奶翻一个白眼，“有肉吃就不错了，你们不要贪心不足。”
季爷爷赔笑，“是是是，多亏了莫莉，不然我们的日子可不会过得这么滋润。天天吃肉，城里工人都不敢想呢。良友，你给吴叔他们送一条腿和几条腊肉过去，让他们也过一个好年。”
季良友点头，“我这就送去。”
莫莉很忙，连过年都没有好好休息，忙乱中度过了正月。她隔三差五进山去，挖山药、挖葛根、挖野菜，找板栗、找野果、割猪草，毕竟家里有十四张口嗷嗷待哺。
这天莫莉摸黑回到家，刚放下东西，就见莫安沉着脸，手里拿着一张白纸，上面有几个字。
“怎么了？”莫莉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莫安露出这副神色。
莫安抿着唇，把白纸递给莫莉，上面打印几个字：莫莉，来随军，来帮帮我。
莫莉拧起眉头，“你二姐夫的电报？”
莫安点头。
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没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莉洗了手，“我去桂花婶家，看他们有没有军营那边的电话，明天我打电话去问问。”
莫莉还没出门，莫安就将她叫住，昏暗的灯光下，莫莉看见他脸上的徨恐不安。莫莉不由有些心疼，转身去抱住他，“不管我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
莫安鼻头发酸，嗯一声，“那姐姐想去吗？”
“在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吗？”莫莉反问。
“可我觉得小南村挺好，这里的人也好。”莫安心里没有安全感，他不想离开这个让他感觉到安心的地方。
“这里的人好，不代表别处不好。你以后要上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你总会离开这里的。”莫莉帮莫安擦去脸上的泪痕，“无论如何，不会比在莫家大队更差了。”
“姐姐，你在劝我，你已经决定了要去随军，对吗？”莫安更想哭了。
莫莉答非所问，“当初我被赵家赶出来，我是大家口中的拖油瓶，瘦小，孱弱，身体有残疾，而季和风是大队的香饽饽，刚买了这座大房子，好多人想嫁给他。可他一个都没答应，却答应了我，也接纳了你，担心我和你无法生活，他身上明明压力那么大，却依旧每个月给我们邮寄钱和票。就算当初他不收留我，我也有办法活下去，可他收留了。小安，我极少感受到这样的善意。”
莫莉顿了顿，又继续道，“如今他求我，我恐怕做不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