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头野猪，两头大的，两头小的，莫莉费了好大的劲才拖回到山脚，又一头一头扛回家，冷风呼呼的冬天，她热出了一身汗。
“我先去洗个澡。”莫莉去房间拿衣服。
“我帮你提热水。”莫安忙不迭往厨房走去。
家里没有洗澡的大木桶，莫莉和莫安洗澡都是用水桶，一般用两桶水就够了。莫安先给莫莉提了两桶水，想了想，干脆再加一桶。
二姐的头上也沾了血，她应该会洗头。
“谢谢小安，小安真乖。”莫莉朝莫安笑了笑，当初带莫安过来一起生活，是继承了原主身体该承担的责任，住了几个月下来，她却是一点都不后悔这个决定，反倒是越发庆幸把莫安带过来。
这么贴心又能干的弟弟，她可太喜欢了。
莫莉洗澡，莫安蹲在地上看那几头猪，此刻他仍觉得象做梦一样不真实，他第一次见这么多猪肉。一想到这些猪肉都是他们家的，他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斗。
他二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莫莉洗澡的时候顺手拿了剪刀，咔嚓两下，原本长到胸口的头发短了一截，长度刚刚齐肩。
原主的头发长得不好，枯黄、分叉，唯一的优点是量多。这几个月，营养跟上来了，新长出来的头发变黑，数量也更多，但发尾那里依旧黄得象冬天原野上的稻草。莫莉剪掉的便是枯黄的这一部分。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见莫安蹲在那里，她解释道，“今天运气不错，碰上了野猪一家四口。我们家留三头，一头大的，两头小的，卖掉一头大的。”
“二姐，你快说说你怎么把它们拿下的。”莫安实在是太好奇了，现在他知道二姐能打猎，可却不知道瘦弱的二姐是怎么拿下这些凶狠的猎物。
还有挖井那事，大姐说大队其他人家见大姐家挖井，也尝试挖井，可目前为止谁家都没挖成功，不是挖到石头，就是泥土太硬，没有专门的工具，那泥土根本挖不动。
可他们家和大姐家挖的时候明明很轻松，泥土松软，遇到的石头轻而易举就能挖上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莫安想不出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家和大姐选的位置好。
莫莉认真思考了几秒，故作深沉回答，“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面前，这些猎物无所遁形，逃无可逃。”
又是凌晨四五点，莫莉再次敲响了钱大姐家的门。
看见莫莉，钱大姐的老公这次热情了许多，周正的脸上笑出一脸褶子，莫莉一进门，他就招呼莫莉坐下，自己去屋里倒了一碗加了白糖的水出来给莫莉。
莫莉也不客气，两三口喝光。
钱大姐这时候也出来了，围着地上的野猪啧啧称赞，“这么大，看着有两百斤。”
莫莉：“不下两百斤，不信你们可以称。”
“信信信，我们什么关系啊，我自然是信老妹你的。”钱大姐的老公开口，上一次那头羊他亲自去借称回来称了，一百二十多斤。那么多羊肉，除了分一些给亲近的关系，他还送一些给了自己的上司，上司暗示他，多送一些肉，上面的位置空了就给他留着。
如今年底了，正是走关系的时候，这头野猪来得正是时候。
“老妹，你这野猪打算怎么卖？”钱大姐已经在思考给自家留多少，给亲戚朋友送多少。
“一斤一块钱不要票，有票就一斤六毛。”这是看在熟客的份上，莫莉才给的这个价钱。
“这价钱不贵，不过我们家里没那么多现金。”钱大姐说的是实话。
“你们可以只买一部分。”剩下的，她拿回去做熏肉，做肉干。
“别啊，我们都要了。我们虽然没钱，但有其他东西，你等着，我回去拿来给你看看。”钱大姐匆匆回房间，又匆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大的麻布包。
“这里面是沪市那边的翻毛鞋，遐疵品，我妹夫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别看它们是遐疵品，但问题不大，只有一些轻微的划痕，不影响穿。上次我给他们带羊肉，他们给我拿了这些鞋，说是有肉的时候，再给他们换一些。”
不止乡下缺肉，城里也缺，有票都很难买到。
钱大姐打开袋子，里面的鞋子一共有八双，颜色是暗沉的黑色、藏青色和棕褐色，码数也大小不一，最小是三十六码，最大到四十四码。
莫莉记得季和风穿的就是四十四码的鞋子。
钱大姐：“城里人觉得这些颜色不好看，但对我们乡下人来说却是正好，耐脏。妹子，你看看喜不喜欢。”
莫莉很喜欢，这些鞋子鞋底是皮的，里面带着毛，冬天穿肯定很暖和，在他们这地方根本没得卖，她打算全都要了。
莫莉脸色平静，“这些鞋子怎么卖？”
钱大姐：“一双十块钱。”
莫莉皱眉，“贵了。”
钱大姐：“这可是沪市的好东西，不说我们镇，县里也是没有卖的，市里都少见。”
莫莉依旧皱眉，“那我还是穿布鞋吧。”
钱大姐嘴角一抽，“一双八块，不能再少了。别的不说，带这么多鞋从沪市回来就费老大劲了。”
莫莉：“一双六块，八双算你们五十块。野猪肉两百多斤，我算你们两百斤。”
钱大姐吸口冷气，“猪肚子里面的内脏可卖不到一斤一块。”
莫莉：“这头野猪的重量在两百五到两百六，只多不少。”
钱大姐又看一眼野猪，的确是很大，油光亮滑的，看着就肥。她咬咬牙，“行吧，这八双鞋都给你，再给你一百五十块。”
她把肉送给亲戚也不是白送的，怎么着她都不亏。
莫莉：“装鞋子的手提袋子也给我。”
这袋子是粗麻的，很大，且很厚实，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钱大姐也大方，“行，送给你了。下次有好东西别忘了给大姐送来，大姐不会亏待你的。”
莫莉点头，“好。”
这几个月莫莉长高不少，脚也变大了，要穿三十七码的鞋子才合适。莫荷穿的则是三十六码的鞋子，莫安也穿三十六码。
如今姐弟三人，莫莉是最高的，将近一米七，莫荷一米六出头，莫安最矮，一米四几的样子。
八双鞋子里，三十六码只有两双，都是褐色的，莫安打算给莫安和莫莉各一双。
三十七码也有两双，三十八码一双，四十三码一双，四十四码两双。
莫莉给自己留一双三十七码的，剩下的收了起来。
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莫莉没有回去睡觉，她去厨房烧水，用开水给家里三头野猪烫皮去毛。
水刚烧开，莫安也起来了。
“二姐，要不要帮忙？”
“你去烧火，水估计不够用，要再烧一些。”
姐弟二人各自忙活起来，莫安偶尔有空的时候就出来帮莫莉的忙，给她加水，递盆之类的。
莫莉的动作很利落，莫安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着迷了，他盯着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漂亮得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天亮了，热一热猪食吧，不然那几头猪要叫了。”莫莉提醒莫安。
莫安回神，此刻又觉得惦记猪食二姐鲜活而熟悉，就是他二姐没错了。
猪和鸡吃的东西差不多，鸡会额外多一两个煮熟的红薯或者箩卜。菜园里的箩卜现在已经有莫安的小腿那么大，两人吃不过来，大部分都拿来喂猪了。
莫荷说莫莉家的猪吃得比大队有些人还好，这不是夸张。
莫安喂猪，喂鸡，喂兔子，忙完才开始煮两人的早饭，他煮了玉米粥，粥有点稀，玉米剩得不多了。还摊了土豆蔬菜饼，土豆先蒸，然后压烂，倒入切碎的蔬菜，搅拌，抓成团。
早饭煮好，天已经大亮，莫安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另一边，莫莉已经开始切割猪肉，一大盆下水放在一旁，还没开始清理。
“这么多下水，我们吃得过来吗？”莫安想了想，“猪肚猪肝猪肺之类的，是不是也可以烟熏起来？”
“应该可以。吃一部分，烟熏一部分，大肠小肠的也试着烟熏一些。”冬天那么长，这些肉除了做肉干，剩下的都可以烟熏起来，留着慢慢吃。
大队这几天要挖红薯挖土豆，村里静悄悄的，也没什么人去山上。
莫莉切了一天的肉，莫安洗了一天的下水，太阳下山后才终于忙完。莫莉砍了一盆筒骨，吩咐莫安，“拿去炖汤，加一些箩卜，今早的土豆饼好吃，一会再做一些。”
“行，没问题。”莫安应下，又问，“叫大姐过来吃饭吗？”
“恩，晚一点再去叫。”这个时候，大队还没有收工。
猪肉要腌制几天才能拿出来烟熏，肉干则不用那么久。
莫荷到来的时候，莫莉已经把肉片切好，她正在碾磨各种香料，干辣椒也磨成粉。肉干她打算做成三种味道，原味、五香和麻辣。
“你又进山了？”莫荷震惊看着那一盆又一盆的肉，一眼看到了簸箕里面那一大两小的猪头，她整个人都麻了。
三头野猪，她妹妹怎么做到的？
莫荷问了，莫莉也回答了，可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大姐，二姐，吃饭了。”
赵家，李小菊和赵上旬喝着玉米粥，吃着素炒白菜，谁也没有说话。
“那个莫莉又弄了什么好吃的？”李小菊问。
赵上旬摇头，“不知道。”
李小菊不满，“她怎么只叫莫荷，不叫你？”
“娘，莫莉家里只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他们分不到大队的粮食，自己吃就够紧张了，再叫上我，您愿意我自带口粮过去吗？”赵上旬表情无奈。
“那不行。”李小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另一边的莫荷正拿一根筒骨啃着，吃得嘴巴流油。
三人的饭量都不小，一锅骨头都啃光了，土豆饼也没剩下。
莫莉回房拿了两双翻毛鞋出来，一双给莫荷，一双给莫安，“试一试。”
莫荷：“哪里来的？”
莫莉：“用野猪肉和人家的。”
莫荷把鞋子翻来复去的看，爱不释手，“这么好的鞋子，我从来没见过。莫家村大队长有一双皮鞋，穿得鞋底都烂了也舍不得丢，但他那双没我手上这双好。”
见她这么喜欢，莫莉勾了勾唇，“你上脚试一试。”
“不试，我脚脏，等我洗完脚再试。”
莫安：“我也一样，洗完澡再试。”
晚上，莫荷洗了澡，回到房间，先试了鞋子，又把几天前做的新衣服拿出来穿上，新鞋子新衣服，从上到下都是新的，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
即使家里没有镜子，莫荷也能想象此时的自己有多神气。
“新衣服新鞋子都是莫莉送的？”赵上旬眼神暗了暗。
“恩，妹妹送的。妹夫邮寄回来的票。”莫荷借口都给莫莉想好了。
“莫莉对你很好。”赵上旬叹道。
“那是自然，我们姐弟从小相依为命。”试完衣服鞋子，莫莉将它们脱下，折好，放到柜子里。
“是我没本事，按理说结婚那会，我该给你做一套新衣服的。”赵上旬自责道。
“那个年景，能活着就不错了，衣服什么的就算了。”赵家为了娶她，家底都掏光了，还欠了李小菊娘家二十多块钱。赵家的难处她知道，所以她不怪赵上旬。
这个年代，磋磨儿媳妇的婆婆多了去，李小菊虽说小气、抠门、脾气差，但却不会苛待她，嫁给赵上旬，她不后悔。
“开春我想在自留地种一些麻，到时候给你做衣服。”赵上旬说出自己的打算。
“行啊，只要你娘同意。”赵上旬要对她好，她没道理拒绝。
莫莉在家烘烤肉干的时候，天下起了雨，蒙蒙细雨，冰寒彻骨。
白天姐弟二人在家熏肉，烤肉干，没出门。饿了就烤红薯、土豆和野猪肉吃，晚上就炖骨头和箩卜，叫莫荷一起过来吃晚饭。
雨下了一周才停，莫莉的肉干烤好了，肉也熏得差不多。
这天傍晚，莫莉正在翻菜地，门外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是赵小勇，另外两人是一男一女，生面孔。
“嫂子，有人找你。”赵小勇在栅栏门外喊。
莫莉疑惑看着那一男一女，“你们是？”
“我叫许夏安，是季和风的战友，这是我妻子乔叶。”许夏安介绍自己和妻子。
听到是季和风的战友，莫莉才开门，“请进。”
“嫂子，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进去了，有事你去家里找我。”赵小勇看过许夏安介绍信，不怀疑许夏安的身份，将人送到就走了。
莫莉将两人迎进门，叫莫安给两人倒了两碗热水，又拿出一碟红薯干请两人吃。
许夏安喝了水，却没动那红薯干，他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是赵建安给我你的地址。”
莫莉了然点头，她猜也是。
许夏安又继续道，“今天贸然上门也是没办法，连长的爷爷可能要不行了，我们联系不到连长，只能来找你。”
季和风当连长的时候，许夏安复员了，许夏安至今习惯叫季和风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