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轩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乃是江南文坛泰斗。
林家更是累世清贵,门生故吏遍布江南官场。
他端起茶杯,指尖却微微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今日之会,名为品评新近流传的几首诗词,实则是为试探那位的态度,并商议应对之策。
他甚至暗中邀请了“清风楼”的一位高级执事,希望能借其背后的力量,增加几分筹码。
“林公,听闻那位己至苏州,今日我等在此聚会,是否会”
一旁一位身材微胖的绸缎商会长压低声音开口,面露忧色。
林墨轩故作镇定地放下茶杯,淡淡道:“李会长多虑了。
我等文人雅士,聚于沧浪亭,以文会友,纵是陛下亲至,又能以何罪加之?
莫非这大秦,己不许士子论诗谈文了么?”
他这话看似是说给李会长听,实则是在安抚在场所有人,更是为自己打气。
然而,他话音未落,亭外便传来一个平静却带着无形威压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哦?论诗谈文?不知诸位方才所论,是哪家诗词,何等风骨?”
众人悚然一惊,齐刷刷望向亭口!
只见张玄夜不知何时己立于亭外,月光下,玄衣墨发,身姿挺拔如松。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那份久居人上、执掌生杀大权蕴养出的威严,
混合着《不灭道经》修炼出的浩瀚气息,自然而然地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让亭内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冻结!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乐师、侍从们更是吓得纷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林墨轩等人更是慌忙起身,一时间桌椅碰撞之声不绝。
他们看着缓步走入亭内的张玄夜,脸上血色褪尽,心脏狂跳,竟无人敢率先开口。
张玄夜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将他们的惊惧、慌乱尽收眼底,
最后落在强自镇定的林墨轩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林老先生,方才不是还在高谈阔论,言及风骨吗?
怎的朕一来,便噤若寒蝉了?
莫非朕,不配与诸位共论诗文?”
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调侃,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林墨轩喉头滚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躬身行礼:
“老老朽林墨轩,携江南诸位同仁,参见摄政王!
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他刻意避开了话题,心底尚存一丝侥幸与不甘。
“参见陛下!”其余人等也慌忙跟着行礼,声音参差不齐,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张玄夜随意摆了摆手,走到主位坐下,立刻有眼色的侍从战战兢兢地撤换上新茶。
他端起茶杯,轻轻拨弄浮沫,并未饮用,目光再次投向林墨轩:
“林老先生,朕方才的问题,你还未回答。
诸位在此,所论何文?所谈何骨?”
林墨轩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不敢首视张玄夜的眼睛,低着头,大脑飞速运转斟酌着词句:
“回回陛下,我等我等方才正在品鉴一首前朝遗哦不,是一首古人残句,论及其间气节”
“气节?”张玄夜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亭内显得格外刺耳,
“朕倒想听听,在林老先生看来,何为气节?
是如尔等这般,一边享受着新朝带来的太平与商机,
一边暗中与前朝余孽‘清风楼’勾连,囤积居奇,操纵市价。
甚至在国难当头之际,仍想着如何保全自身家族利益,甚至妄图借外力以自重
这便是尔等读书人所谓的气节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亭内炸响!
林墨轩等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禁浑身剧震!
他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连“清风楼”
“陛下!冤枉!老朽老朽绝无此心!此乃构陷!构陷啊!”
林墨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其他人也纷纷跪倒磕头如机器,连呼冤枉。
“构陷?”张玄夜放下茶杯,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冰,
“林墨轩,八月,你通过粮商王大有,向‘清风楼’提供白银五万两,
资助其刺杀朕派往江南的巡察使,是也不是?”
“李会长,最近江南丝价暴跌,是你联合几家大商户,恶意压价,
逼得数百小商户家破人亡,而后低价吞并其产业,是也不是?”
“赵员外,你赵家名下三处矿场,矿工死伤皆以‘意外’处置,抚恤不足朝廷规定三成,
剩余钱财,七成入了你赵家私库,两成用来打点苏州府衙上下,是也不是?”
张玄夜每点出一个名字,说出一桩罪行,
被点到之人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他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但每一桩、每一件都时间、地点、人物、金额清晰无比,仿佛亲历!
这哪里是猜测?这分明是早己掌握了确凿证据!
亭内顿时哭嚎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林墨轩跪在地上,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半句辩驳之词。
他终于明白,这位年轻的帝王,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加可怕!
他不仅手握强兵,更拥有无孔不入的监察力量,将他们所有的阴暗勾当都查得一清二楚!
“看来,尔等是认了。”
张玄夜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所谓“士林领袖”、“地方贤达”,
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国之蛀虫,民之蠹贼!”
他猛地一拂袖,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
“林墨轩,勾结前朝余孽,资助刺杀朝廷命官,罪同谋逆!抄家,夷三族!”
“李德财,操纵市场,逼死人命,巧取豪夺,罪大恶极!
抄没全部家产,本人腰斩弃市,家眷流放三千里!”
“赵永昌,罔顾矿工性命,贪墨抚恤,行贿官员,其行可诛!
抄家,本人斩立决,一应涉案官吏,按律严惩!”
一道道冰冷的判决从张玄夜口中吐出,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收割了在场大半人的生机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