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朝廷的刀子,这就要落到咱们脖子上了!”
冯坤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煽动的意味,
“核查兵额?哼,咱们吴州水师,谁名下没几个‘影子’?
考核战力?将军您麾下的儿郎,多久没正经操练了?
还有那轮调将领这是要断了咱们的根啊!”
赵莽脸色阴沉,猛地一拍桌子:“他娘的!张玄夜这小子,也太不给人活路了!
当初他打京城,咱们可没给他使绊子!如今坐稳了龙庭,就要卸磨杀驴?”
“谁说不是呢!”冯坤凑近道,“王爷的意思,绝不能坐以待毙。
朝廷不是要派‘整军使’来吗?咱们就给他来个‘意外’!”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阴恻恻道:“东海不太平,倭寇横行,
整军使大人不幸罹难,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到时候,咱们再鼓动一下被裁撤的兵痞闹点事,把事情闹大,
看那长安城里的皇帝,还敢不敢对咱们东南动刀!”
赵莽眼中凶光闪烁,显然动了心。
他麾下吃空饷的数额巨大,一旦被查实,绝对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好!就按王爷的意思办!”赵莽咬牙道,
“不过,朝廷的玄武军左路军正在开来,青龙军团也虎视眈眈,咱们”
“将军放心!”冯坤得意一笑,“王爷己联络了海外‘扶桑浪人’(实为与吴王勾结的倭寇头目),许以重利,
届时他们会配合行动,制造混乱。
只要咱们挺过这一关,让朝廷知道东南离了王爷和将军不行,
日后这东南,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两人相视一笑,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期待,以及对长安那位年轻皇帝的轻视。
他们却不知道,临海城最高的望海楼顶,
一名身着青衣、如同普通商贩的【暗香卫】,正通过单筒望远镜,将将军府内的模糊人影动向,
以及海面上那些形迹可疑的“吴王战船”的调动,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一份关于“吴王密会赵莽,疑似勾结倭寇,意图对抗整军”的密报,
己通过锦衣卫的加密信道,以最快的速度,飞向长安。
未央宫,宣室殿。
张玄夜看着熊昭呈上的密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果然,最先跳出来的,还是这位富甲天下的吴王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就像是在看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羊,
“看来,朕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
“陛下,是否让青龙军团提前动手?或令玄武军左路军加速前进?”熊昭请示道。
“不。”张玄夜摆了摆手,“让他们跳,跳得越高,摔得越惨,朕才能收获更多。”
“传令给青龙军团和玄武军左路军,按原计划行进,但暗中提高戒备。
告诉沐雪,让她的人在临海城做好准备,保护好‘整军使’的安全当然,是在‘必要’的时候。”
“朕,要借吴王这颗人头,和这东南之地,好好给天下人
尤其是朕那两位还在观望的“皇叔”(蜀王、凉王),演一出戏。”
“一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大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仿佛己经看到了东南即将燃起的烽火,
以及烽火过后,那片将被彻底纳入中央掌控的富庶土地,和那支即将被淬炼得更加锋利的大秦水师!
帝国的战车,在他的意志驱动下,己然调转方向,开始碾压内部最后的障碍。
尽管肃杀的政令如同北境的寒风刮过朝堂,未央宫宣室殿内却燃着温暖的龙涎香,驱散了几分外间的凛冽。
张玄夜并未如外界想象那般,时刻紧盯着东南的暗流或整军的风波。
对他而言,布局己定,自有鹰犬爪牙去执行,他更需要的是维持帝国核心的稳定与人心的凝聚。
是夜,月华如水,流淌在寂静恢宏的宫阙之间。
张玄夜并未翻牌子,而是信步走向了长春宫。
宫内灯火通明,却无过多奢华装饰,一如它的主人,清冷而务实。
江云舒正于灯下核对着一份关于北境战马配给与东海舰船木料需求的交叉核算文书,
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专注。
听闻内侍通传“陛下驾到”,她手中朱笔一顿,连忙起身整理仪容,迎至殿门。
“臣妾参见陛下。”她俯首行礼,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
只是在那平静的语调下,藏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微澜。
“平身。”张玄夜虚扶一下,目光扫过她案几上堆积的卷宗,“夜深了,还在忙这些?”
“北境战事虽定,然善后事宜繁杂,与东海换防之军需调配亦需精算,臣妾不敢怠慢。”江云舒垂眸回道。
张玄夜走到案前,随手拿起一份她刚核算完毕的文书,看了几眼,淡淡道:
“数据无误,条理清晰。
云舒,你做得很好,比许多尸位素餐的户部老吏更强。”
这并非刻意夸赞,而是事实。
江云舒的能力,尤其在军需后勤、统筹规划方面,经过北境历练和国运加持后,愈发显得出众。
江云舒心头微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认可的触动。
她所求,从来不是简单的后宫恩宠,而是能体现自身价值的位置。
他看到了,也给予了。
“陛下谬赞,此乃臣妾分内之事。”她轻声应道。
张玄夜放下文书,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忽然问道:
“云舒,你可曾觉得,朕将你困于这宫墙之内,是埋没了你的才能?”
江云舒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挺拔而孤寂的背影。
这个问题,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问过自己。
“陛下”她小心斟酌着词句,“宫闱亦是小天地,
能助陛下分忧,稳定内廷,协理部分军务文书,臣妾己觉幸甚。”
“小天地?”张玄夜缓缓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在朕眼中,这天下无不可用之人,无不可开拓之地。
后宫并非囚笼,而是另一处战场,是维系帝国安稳的基石之一。
你在此处,替朕看好这个‘家’,其功不亚于周勃在外征战。”
他走到江云舒面前,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