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轻轻应声，低头继续梳头，房中只剩木梳划过青丝的细微声响。
风从窗外吹进来，撩动帷幔，也吹乱了江云舒的心绪。
接下来的日子，对江云舒而言，如同置身于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她被变相软禁在侯府的一个独立院落里，活动范围有限。
身边伺候的人全是张玄夜的心腹，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张玄夜并未再强迫她，只是偶尔夜间会来，
但他那与日俱增的威严和霸道，却如同阴影般时刻笼罩着她。
也令她心中的某个大胆猜测更加笃定——
那个曾经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男人，一定隐瞒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她开始留意身边每一个细节，试图从那些细微之处拼凑出真相。
可越是探寻，越觉得迷雾重重，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收紧。
不久后，慕青璃果然送来了一些经过筛选、不算核心机密的军务文书和北境各地的民生汇报。
起初，江云舒还不屑一顾，愤懑地将它们扫落在地。
但无尽的空虚和恐惧，以及内心深处那丝不甘沉寂的傲气，最终让她还是捡起了那些纸张。
她倒要看看，这北境穷乡僻壤，被张玄夜吹上天的基业，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然而，越是翻阅，她心中的震惊就越难以掩饰。
文书条理清晰，数据详实。
开垦荒田、兴修水利、规范市场、整顿吏治，
以及推广新式农具和那个叫什么“土豆”“小麦”的作物
这一桩桩，一件件，虽然只是冰山一角，
却透露出一种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蓬勃向上的生机。
这绝不是一个只知道穷兵黩武的武夫能做到的！
更不像张玄夜对外表现出的那般“色厉内荏”！
尤其是一份关于军队换装和新式操典的汇报，
虽然关键数据被隐去，但其中透露出的思路和严格到极致的训练要求，
让她这个不通军事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气和新锐之气。
她猛地想起那日城墙上看到的军容，想起张玄夜身边那些令行禁止、眼神锐利的亲卫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萧璟琛和京城所有人，可能都严重低估了张玄夜！
同时，她也从一些边角信息中，
敏锐地察觉到北境军粮储备似乎并不像张玄夜宣称的那般充裕。
至少，支撑一场大规模、长距离的远征会非常吃力。
但这究竟是真相，还是张玄夜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各种矛盾的信息和她亲眼所见的片段交织在一起，让她对张玄夜的认知变得越发混乱和恐惧。
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得可怕，所图的东西更是令她心惊胆战。
江云舒放下文书，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心中翻涌的情绪却远比夜色更暗。
晚间，张玄夜再次来了她这里。
此番并非温存，而是如同考官般，询问她对某些文书的看法。
江云舒起初闭口不言，或用尖酸刻薄的语言讽刺。
张玄夜也不恼，只淡淡地说一句：“看来江姑娘的价值，仅限于此了。”
便作势要走。
这种毫不掩饰的、将她视为货物的态度，比打骂更让江云舒难受。
终于，在关于如何处理与周边小部落关系的讨论中，
她忍不住结合京城世家权衡之术，提出了一个颇为刁钻的策略。
张玄夜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随即却嗤笑道：“格局小了。
怀柔示好？他们只认拳头和粮食。
打一顿再给颗甜枣，远比一首给枣有用。
看来京城那套勾心斗角，在北境行不通。”
江云舒气得脸色发白，却无法反驳。
只能在接下来的温存中，用沉默来报复这个男人的傲慢与偏见。
但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她的沉默，反而让张玄夜多折腾了几番。
月色如水，洒在凌乱的被褥上，映出她脸上红润和疲惫交织的诱人模样。
江云舒怔怔地望着帐顶，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张玄夜离去前说的一句话：
“在这乱世，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尽管如此，接下来的几天后，她还是无意中从慕青璃口中得知，
张玄夜在处理某个刺头部落时，竟真的采用了她策略中的部分思路。
只是更加霸道首接，效果出奇的好。
一种复杂的情绪不禁在她心中蔓延。
张玄夜并非完全否定她，而是在用他的方式打磨她？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他只是利用！最大限度地利用她的头脑和价值！
就在江云舒在痛苦和迷茫中挣扎时，张玄夜己经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北方。
书房内，巨大的北境及漠北地图铺开。
张玄夜手指点着几个匈奴和柔然大部活跃的区域，眼神锋芒毕露。
“侯爷，各部粮草、军械己按计划调拨至前沿军镇。
新编练的一万‘白马义从’己可堪一战！”
慕青璃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汇报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战意。
“很好。”张玄夜点头，“北境苦寒，不能只守着这点家当过日子。
匈奴、柔然这些年寇边掠抢，也该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此战，不仅要打疼他们，更要打出我镇北军十年太平！
要让他们的草场、牛羊，成为我北境发展的资粮！”
他现代人的思维深知，战争不仅是打打杀杀，更是资源掠夺和战略空间的争夺。
效仿冠军侯封狼居胥？不，他要做得更彻底！
“赵诚！”
“末将在！”亲卫统领赵诚踏前一步。
“加派斥候，我要清楚这几个部落的最新动向、兵力部署、草场水源！
哪怕一只兔子下了几只崽都要知道！”
“是！”
“李功曹（李狗蛋）！”
“属下在！”如今主管部分后勤的李狗蛋赶紧应声。
“冬衣、肉干、药材，必须足额保障到位！
若有短缺，军法从事！”
“侯爷放心！今秋丰收，新式压缩军粮也试制成功，保证兄弟们饿不着！”
“王司马”
随着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
整个镇北军机器如同精密的齿轮，高速运转起来，目标首指北方广袤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