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
那男人猛地抬起头。
一千斤?!
这可是一笔天大的买卖!
他做这行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主顾!
陆云苏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一千斤,米票。”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警剔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
“妹子,你……你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象开玩笑的样子吗?”陆云苏反问。
她那双隐藏在围巾后的眼睛,沉静如水,却又带着一股压迫感。
男人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他知道,自己这是碰上大客户了。
他不再尤豫,咬了咬牙。
“行!一千斤就一千斤!”
“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说完,他便起身,一溜烟地钻进了旁边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
陆云苏依旧靠在墙边,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那男人才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鬼鬼祟祟地走了回来。
他将陆云苏引到一个更加偏僻的角落,这才打开了布袋。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沓粮票。
有零点一市斤的,零点五市斤的,也有一斤、两斤、五斤的,甚至还有十斤、二十斤、五十斤的大额票。
“妹子,你点点。”
陆云苏接过来,飞快地清点了一遍。
不多不少,正好一千斤。
她从口袋里,数出了二百块钱,递给了对方。
男人接过钱,激动得手都在抖。
这一下,就顶得上他大半年的收入了!
交易完成,陆云苏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又开口问道:“工业券,糖票,肥皂票,布票,有吗?”
“有有有!”男人点头如捣蒜,“妹子你还要啥?”
“都来点,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陆云苏又花了几十块钱,采购了一批日常所需的票证。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即将走出巷子口的时候,一阵清脆的“叽叽喳喳”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蹲在路边,脚边放着一个柳条编的篮子。
篮子里,挤满了毛茸茸的小家伙。
一群是嫩黄色的小鸡苗,另一群是黄中带黑的小鸭苗。
陆云苏心中一动。
老婆婆见她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希冀。
“姑娘,买几只回去养吧?”
“一毛钱一只,好养活得很。”
陆云苏点了点头。
“鸡苗和鸭苗,我各要十只。”
“好嘞!”
老婆婆顿时喜笑颜开,手脚麻利地从篮子里数出十只小鸡和十只小鸭,用一个破旧的布袋子装好,递给了她。
陆云苏付了两块钱,拎着那个叽叽喳喳、不断蠕动的布袋,迅速离开了黑市。
她再次钻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确认四周无人后,她心念一动。
下一秒,布袋连同里面的小家伙们,瞬间消失在了她的手中。
她的意识,也随之沉入了那片神秘的空间。
刚一“进入”,陆云苏就愣住了。
她发现,那口灵泉,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清澈见底的泉水里,除了那条被她放进来的大鲫鱼之外,竟然多出了成千上万条比指甲盖还小的、几乎透明的小鱼苗!
看来,她扔进来的那条鲫鱼,是条即将产卵的母鱼。
在这灵泉的滋养下,鱼卵竟然这么快就孵化了。
就在她惊叹之际,那二十只刚刚被她放进来的小家伙,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天堂。
十只小鸭子,扑腾着稚嫩的翅膀,摇摇摆摆地冲向了灵泉,“噗通噗通”地跳了进去。
它们在水面上欢快地嬉戏着,时不时地将小脑袋扎进水里,精准地叼起一条小鱼苗,然后仰起脖子,满足地吞咽下去。
而那十只小鸡,则在新家面前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
它们在肥沃的黑土地上兴奋地刨着土,尖尖的小嘴啄个不停。
很快,一只小鸡就从土里刨出了一条肥硕的蚯蚓,引得它的兄弟姐妹们,都围了上去,争抢起来。
陆云苏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她将拥有吃不完的鸡蛋、鸭蛋,和鲜美的鱼肉。
这个空间,简直就是一个可以自给自足、循环再生的微型生态农场!
有了它,别说是下放农场,就算是把她扔到荒岛上,她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陆云苏满意地看了一会儿,便将意识从空间里退了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脸上的围巾,辨认了一下方向,脚步轻快地朝着周家的方向走去。
陆云苏的身影,象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重新翻进了二楼的窗户。
她稳稳地落在房间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刚直起身子,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咚咚。”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软糯和关切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苏苏姐,你醒了吗?”
“爸爸回来了。”
是周知瑶。
陆云苏的眼神,瞬间变得深沉。
周衍之回来了。
她没有立刻应声。
而是飞快地抬手,将自己头发抓得有几分凌乱,又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到眼框泛起一丝自然的微红。
做完这一切,她才用一种带着浓浓鼻音,仿佛刚刚从沉睡中被惊醒的沙哑嗓音,应了一声。
“……谁啊?”
门外的周知瑶听到声音,明显松了口气。
“苏苏姐,是我,瑶瑶。“
陆云苏这才慢吞吞地走过去,拧开了门把手。
门一开,周知瑶那张挂着泪痕的漂亮小脸就映入了眼帘。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刚刚又大哭过一场。
陆云苏侧过身,让她进来。
“叔叔回来了?”
周知瑶点了点头。
“恩,刚刚稽查办的人,把爸爸送回来了。”
“可是……”
“稽查办的人还说,下午要接奶奶去……去稽查办调查。”
“苏苏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家的财宝……还有那些金条字画,怎么会……怎么会莫明其妙就不见了……”
陆云苏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平静的安慰周知瑶。
“不是很明显吗?”
“被人偷了。”
周知瑶愣了一下。
她呆呆地看着陆云苏,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偷……偷了?
就这么简单?
她还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逻辑,陆云苏已经收回了手,越过她,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周知瑶反应过来,小跑着追了上去。
“苏苏姐,等等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家里出事以后,她就格外地依赖这位新来的姐姐。
明明苏苏姐还是以前那个模样,瘦瘦小小的身子,好象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只要跟她走在一块儿,听着她用那种沉静得过分的声音说话,周知瑶就觉得,自己那颗慌乱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能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就好象,天塌下来,有苏苏姐顶着,就没什么好怕的。
陆云苏来到楼下。
周衍之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疲惫,眼下带着一圈浓重的青黑,但精神状态看起来还算不错,身上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他的妻子,也就是陆云苏的母亲许曼珠,正端着一杯热茶,眼框红红地站在他身边,手足无措。
周家的老太太章佩茹,则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微微发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二嫂苏曼卿,此刻也是一脸担忧,紧紧地挨着老太太坐着,一只手还搭在老太太的背上,轻轻地拍着,象是在无声地安抚。
他们都没想到,周衍之竟然会被这么快放回来,而且还是毫发无损地回来。
要知道,被稽查队带走的人,就算最后能查清问题,也得脱层皮。
周衍之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水,喉咙里的干涩总算缓解了一些。
他放下茶杯,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人,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古怪。
“你们知道,我在稽查办碰到谁了吗?”
“周明轩那小子,他也在那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股荒诞。
“他们王家,也遭贼了!”
“而且,听稽查办的人说,作案手法跟我们家,一模一样!”
“也是家里的门窗锁都完好无损,可屋子里的东西,全都被搬空了!”
“妈,你还记得吗?去年明轩那小子死缠烂打,非要你掏钱,让我托关系给他那对姓王的爹妈买的煤气灶和电冰箱?”
章老太太的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两样东西,花了大价钱不说,还搭进去不少人情,才从上海那边弄来的。
周衍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那两样宝贝,也被人偷了。”
周衍之说完,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震惊。
错愕。
不可思议。
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苏曼卿。
她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活该!”
“真是老天开眼!王家这是遭报应了!”
她的丈夫周章礼是为国捐躯的英雄,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里通外合、背信弃义的小人!
周明轩举报周家,在她看来,就是最无耻的背叛!
“周明轩那个白眼狼,找稽查办的人来举报我们家,肯定也是他那对姓王的父母唆使的!”
“我看他自己,还没那个脑子!”
“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苏曼卿骂得酣畅淋漓,胸中的恶气,总算是出了几分。
她骂完,又象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周衍之,问道。
“大哥,那贼……就只偷了我们两家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周衍之的身上。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陆云苏,也状似好奇地抬起了眼皮。
周衍之疲惫地点了点头。
“恩。”
“听稽查办的人说,目前,就只有我们周家,和他们王家,出现了这种情况。”
“他们说,这是一种十分新颖的作案手法,以前从没见过。”
“现在,民警同志正在王家勘察现场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那个贼。”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透出了一丝深深的怀疑。
“不过,我看悬。”
毕竟,周家这栋三层小洋楼,安保何其严密。
那个贼,都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整个周家搬空,甚至连他们地下室里的财宝都能不动声色的盗走。
这份通天的本事,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住在杂院里的王家?
那个贼,来无影,去无踪。
抓到他?
恐怕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