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而平静的声音。
“喂。”
“超少,是我,马世坤。
吕磊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马世坤的语速很快,将刚才吕磊在电话里说的每一个字都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尤其是最后那句。
“他说,要派人盯死陆家村,情况不妙就平了村子,男的扔进海里喂鱼,女的……”
马世坤没敢把那个词说出口。
他还提到了徐家杰的家人。
“他还说这个事情是一个叫徐家杰的警官主导的。
他让我派人去盯梢这个警官的家人,等他的命令。”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了。”
林超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你做得很好。
按他说的做,派人去,但只是远远地看着,做个样子就行。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明白,超少!”
挂断电话,林超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夜色下的大海,眼神冰冷。
吕磊。
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终于露出了他最锋利的獠牙。
但是还好,这个疯狗还没有马上发动最残忍的攻击。
第二天一早,他拨通了徐家杰办公室的号码。
……
徐家杰刚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这么早会是谁?
“喂?”
“是我,林超。
吕磊知道是你拿的证据,他已经疯了。”
林超的声音象是从冰窖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
“他让马世坤派人去盯你太太和女儿,打算随时准备动手。”
徐家杰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一股凉气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家人是他的软肋,是他的逆鳞。
“他还想做什么?”徐家杰的声音已经沙哑变形。
“他还想让全港的社团上街闹事,逼港府妥协。”
“多谢。”
徐家杰挂断电话,没有片刻停留,抓起外套就冲出了办公室。
他一路狂飙,直接冲进了顶楼。
“头,出事了!”
徐家杰一脚踹开姬达的办公室大门,双眼通红,象一头受伤的野兽。
姬达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眉头微蹙。
当他听完徐家杰的汇报,脸上的从容也消失了。
“他敢!”
姬达猛地一拍桌子。
威胁执法人员的家属,这是在公然挑战港府的底线。
“我立刻向上汇报,申请马上逮捕吕磊!”徐家杰说道。
“不行。”姬达却立刻否决了。
“现在抓他,外界只会以为内部政治斗争。
我们的计划必须完美执行。”
姬达的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
“我会立刻安排伙计,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家人。
但是吕磊必须等港督正式宣布成立廉政公署打击黑警后,我们才能行动。”
“为了所谓的计划,就要拿我的家人冒险?”徐家杰的拳头攥得死紧。
“这是命令。”姬达看着他,语气无比的寒冷。
最终,徐家杰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无力感,离开了办公室。
很快,两名穿着便衣的警员被派往他家楼下,开始了不间断的保护。
……
陆家村。
林超放下了电话,徐家杰给说了后续情况。
港府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些高高在上的鬼佬政客为了所谓的大局,从不在乎底层棋子的死活。
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自己。
他叫来了陈豹。
“豹叔,传我的命令。”
陈豹神情肃穆地站直了身体。
“龙盾安保除了留下必要人手看住海鲜市场等地盘,其馀所有人全部撤回村里。
所有枪枝弹药全部下发。
船厂、码头、村口,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巡逻,火力点全部安排好。”
“是!”陈豹大声应道。
“另外,”林超的目光转向窗外,“你再挑两个最机灵的兄弟,去九龙塘,远远地给我盯住徐家杰的家。
记住,只是看着,别暴露。
除非那两个差佬顶不住了,否则不准出手。”
“明白!”
陈豹领命而去。
整个陆家村迅速变成了一座防卫森严的军事堡垒。
下午两点开始,香江的空气变了味。
旺角,几个烂仔突然冲进一家金铺,二话不说抡起铁棍就砸烂了玻璃柜台,抢了几条金链子就跑。
尖沙咀,弥敦道上十几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将沿街的小摊掀翻在地,果蔬滚落一地。
铜锣湾,两个原本无关的小帮派为了一点口角,直接在街头爆发百人械斗,砍刀和水喉管在人群中飞舞,吓得路人尖叫着四散奔逃。
混乱像瘟疫一样迅速从一个街区蔓延到另一个街区。
那些平日里受吕磊庇护的中小帮派成了最凶狠的爪牙。
他们打砸、抢劫、斗殴,无所不用其极,将整个城市搅得天翻地复。
而十四k、和联胜这些大社团则动静小很多。
他们只是派出大批人手上街晒马,成群结队地在自己的地盘上游荡,或者干脆在路边摆开桌子打麻将,堵塞交通。
他们既给了吕磊面子,又没有真正和港府撕破脸。
一时间全港所有警署的报警电话几乎被打爆。
无数商户、市民,甚至是有头有脸的太平绅士,都在投诉警方的无能。
警务处处长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他被搞得焦头烂额。
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拨通了那个他现在最不想打的电话。
“喂,吕探长吗?
街面上太乱了,你能不能帮忙跟那些社团的话事人打个招呼,让他们收敛一点?”
电话那头,吕磊正坐在沙发上,听着收音机里关于全港骚乱的新闻。
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处长您放心。
这帮烂仔太不象话了!
我马上就去骂他们,让他们都给我滚回家!”
吕磊嘴上说得义正言辞,心里却畅快无比。
他觉得自己赢了。
这帮鬼佬离开了他这个地头蛇,连维持最基本的治安都做不到。
只要他能稳住局面,再通过一些政治献金,说不定就能躲过这一劫。
他甚至开始盘算,等风头过去,该如何炮制徐家杰那个不识抬举的扑街。
然而,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候,港督府的会议室里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港督麦理浩,脸色铁青,将一份刚刚从伦敦发来的电报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这是整个港府的耻辱!”
他的咆哮声在巨大的会议室里回荡。
“骚乱的消息已经传回了伦敦。
明天的泰晤士报头版头条就会是远东明珠陷入暴徒狂欢。
你们让我怎么向女王陛下交代!”
他用手指着警务处处长和姬达,怒不可遏。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有什么考量!
明天天黑之前,我必须看到秩序恢复正常。
否则你们两个就等着打包滚回伦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