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地返回香江,林超踏入陆家村时能清淅感觉整个村子变得更加的热闹。
村口的空地上,几十个精壮汉子正赤着上身在陈豹的吼声中进行着队列训练。
这些人眼神各异,有的带着老江湖的油滑,有的透着初来乍到的桀骜,但在陈豹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视下,都得老老实实地站直了身子。
林志强正坐在一张搭出来的简易木棚下,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摊着几本厚厚的名册。
他嘴里叼着烟,眉头紧锁,正用一支红笔在名册上勾勾画画,那副模样不象个社团大佬,倒象个焦头烂额的工地包工头。
“这个烂仔标以前就是个双花红棍,手黑心狠,让他去带夜班巡逻队。”
“这个以前是开赌档的,脑子活,让他去海鲜市场那边,先跟着小舅子学着收帐。”
林志强一边念叨,一边下笔。
跛豪倒台,马世坤上位后主动归还地盘的消息象风一样传遍了香江的各个角落。
那些当年被跛豪打散的粤海帮残部,还有一些在夹缝中求生的大圈小字头的人都嗅到了机会,纷纷前来投靠。
林志强对此表示欢迎,但也只收能查清楚过往历史的人,没有根脚的一律拒绝。
短短十几天,他手下的人马就从几十号人,扩充到了近两百人。
人一多,麻烦就多。
林志强每天不是在处理新人旧人之间的矛盾,就是在给这群野马定规矩,忙得脚不沾地。
看到林超回来,他眼中的疲惫才消散几分,随手将名册丢给旁边的手下。
“超仔,你回来的正好。
服装厂那边把样衣送过来了,你去看看合不合适。”
父子二人来到办公室。
房间中央的衣架上挂着一套深灰色的制服。
剪裁利落,肩章挺括,配上高筒军靴和大檐帽,一股彪悍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志强伸手摸了摸那硬挺的料子,眼中是藏不住的光。
他混了一辈子江湖,第一次觉得收钱可以收得这么体面。
“老豆,安保公司我已经让舅舅在走了注册流程,名字就叫龙盾安保。”林超淡淡开口。
“好!龙盾好名字!”林志强一拍大腿。
与此同时,翻版磁带工厂的生意依旧红火。
和联胜的洪爷在拿下香江总代理后,表现得比狗还听话,每个月的利润都准时准点地送到陆家村,一分钱都不敢克扣。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香江的市场已经被洪爷和他的手下吃干抹净,几乎达到了饱和。
工厂每天的产量,开始超出了香江本地的消化能力。
林志强有时候看着仓库里越堆越多的成品磁带,第一次感到了发愁。
这天给工厂供应空白磁带的水货佬又来送货。
林志强请他喝茶,顺口抱怨了几句。
“强哥,香江这弹丸之地还能有多大市场?
你们的货这么靓,怎么不往外面卖?”
水货佬呷了口茶,压低声音说道。
“外面?去哪?”
“东南亚啊!”水货佬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这条线不止从日本搞磁带,还经常往曼谷、吉隆坡那边送一些稀罕货。
那边的有钱华人多得很,就爱听这些华人的音乐。
你们这靓声版要是拿过去绝对卖爆!”
林志强去找林超商量。
书房里,林超听完父亲的转述,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让那个水货佬去联系。
告诉他,只要能搭上线,少不了他的好处。”
水货佬的办事效率很高。
金钱的驱使下,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
几天后,他兴冲冲地跑回陆家村带来了一个名字。
陈四爷。
曼谷唐人街最大的音象制品分销商,一个五十多岁的潮州老华侨。
据说此人在曼谷经营了几十年,黑白两道通吃,控制着曼谷七成以上的音象店渠道。
但他为人极其谨慎,信奉和气生财,轻易不与人结仇,也不轻易相信外人。
想跟他做生意一开始会比较难,所以必须去当面谈。
“老豆,安保公司这边刚起步,两百多号人要你镇着,你走不开。”林超分析道。
林志强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犯愁的地方。
“让赵祥去。”林超给出了人选。
赵祥当初被龙啸天撬走就是让他去跑东南亚的线路,对那边的航线和风土人情都也算熟悉。
这个安排再合适不过。
决定一下,立刻开始准备。
赵祥被叫到了办公室。
当他听完林志强和林超的计划后,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
最近这边添加的人越来越多,他正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什么成绩,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师傅,超仔,你们放心。
我保证完成任务!”
林超看着他,平静地交代:
“这次去不是去打架,是去谈生意。
姿态要放低,但腰杆要挺直。
我们的东西好,这是我们的底气。
带上最好的音响设备,让他亲耳听听我们的磁带和市面上那些垃圾有什么区别。
让他明白,跟我们合作他能赚到比以前多几倍的钱。”
三天后,陆家村码头。
一艘中型渔船静静地停靠在泊位上。
赵祥带着十几个精干的兄弟将一箱箱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靓声版磁带,还有一台从日本进口的最新款音响,小心翼翼地搬上船。
一切准备就绪。
渔船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驶离码头。
曼谷,湄南河。
浑浊的河水泛着黄色的泡沫,夹杂着水葫芦与生活垃圾,在热带的烈日下蒸腾出一种的腐败气味。
码头上,赤着上身的苦力们喊着听不懂的号子,将一袋袋印着泰文的米包扛上货船。
到处都是喧嚣与燥热。
赵祥带着十几个兄弟走下渔船,立刻被一股热浪包裹。
香江的湿热是海洋性的,而这里的热则带着一股内陆雨林的蛮横,象是要把人身上的每一滴水分都榨干。
通过水货佬留下的线人指引,他们七拐八拐钻进了曼谷唐人街最深处的一条巷子。
巷子狭窄,两旁的骑楼斑驳老旧,头顶是密如蛛网的电线,脚下是湿漉漉的青石板路。
最终,他们在一间毫不起眼的茶楼前停下。
茶楼名叫四海春,门口挂着两盏褪了色的灯笼。
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几张八仙桌,坐着些喝茶看报的闲人。
一个穿着白色唐装,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用带着浓重潮州口音的粤语问道:
“香江来的?”
赵祥点头。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