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我?”陈桂兰一愣。
“可不就是感谢您。”陈建军一脸认真,“上次您误打误撞遇到了彪哥,后来又发现了那伙走私犯的窝点,我带人一锅端了,缴获的那批物资,和顺藤摸瓜破获的走私案,上头很重视。这算是一桩大功。再加之我之前的那些军功,政委说,我这是厚积薄发,沾了您的光。”
陈桂兰听着,心里象是开了锅的热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又热又烫。
上辈子,她那个冒牌货女儿陈翠芬,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邻居吵架,结果对方男人是儿子部队里的对头,抓住由头拼命攻讦,硬生生把陈建军一次重要的升迁机会给搅黄了。
后来,秀莲去了,儿子更是整个人消沉下去。
到牺牲时,都只是个副团长。
而这辈子,她来了,帮着儿子破了大案,立了大功。
他就要当上正团长了
陈桂兰的眼框一下子就红了,转过身,抬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却带着压不住的笑意:“你那都是自己挣来的本事,跟我这个老太婆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陈建军嘿嘿一笑,又揽住林秀莲的肩膀,“还有秀莲。以前老有人说,娶了你这样的家庭成分,会影响我进步。现在事实证明,都是放屁!我媳妇知书达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才能在外面安心工作。你们俩,就是我的福星!”
林秀莲被他说得脸红,轻轻捶了他一下:“这事儿可还没定呢,你可别在外面乱说。”
“知道知道。”陈建军赶紧点头,“政委也嘱咐了,文档没下来之前,得保密。我这就跟你们俩说说,让你们也跟着高兴高兴。不过,这事高层都知道。”
看着儿子那副骄傲又带点小得意的样子,陈桂兰只觉得心口那块被前世的悔恨压了几十年的大石头,终于彻底搬开了。
真好。
这辈子,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去了。
她的儿子,会前程似锦,会平安顺遂。
儿媳妇一定也会顺利生产。
为了让林秀莲安心养胎,陈桂兰帮她去学校请了假。
日子象是被放慢了脚步。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通过木棉树的叶子,在院子里洒下斑驳的光影。
林秀莲坐在藤椅上,肚子高高隆起,象一座小山。
她手里拿着针线,正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裳。
那布料是陈桂兰特意托人买来的细棉布,柔软得象云朵。
陈桂兰则在院子角落的菜地里忙活。
台风过后新种下的小白菜,已经冒出了嫩绿的叶子,长势喜人。她拔了些杂草,又浇了水,直起腰时,习惯性地朝林秀莲的方向看去。
阳光下,儿媳妇的侧脸恬静而美好,浑身都笼罩着一层温柔的母性光辉。
陈桂兰看得有些痴了。
上辈子,她何曾见过这样的画面?
那时候的林秀莲,总是苍白着脸,郁郁寡欢,眉宇间全是化不开的愁绪。
而自己,更是连正眼都懒得瞧她。
老太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现在这每一分每一秒的安宁,都是偷来的泼天富贵。
她正准备回屋洗把手,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李春花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她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陈桂仿身边,把她拉到更远的角落里。
“陈大姐,出事了。”李春花的声音压得极低,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陈桂兰心里“咯噔”一下。
李春花往林秀莲那边看了一眼,确认她没注意这边,才凑到陈桂兰耳边,急切地说:“外面都在传,说……说建军跟一个年轻女同志不清不楚的!”
陈桂兰脸色冷下来。
“胡说八道!那不是何医生吗?中午刚在我们家吃过饭!”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李春花急得直跺脚,“可外面那些人不知道啊!现在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有人亲眼看见建军对着那姑娘笑,还推着自行车送人回家!说得就跟真的一样!”
李春花拉着陈桂兰的手,语气愈发沉重:“大姐,你别觉得这是小事。这风言风语在咱们家属院,那就是刀子!这要是让人捅到部队纪律部门去,说他作风有问题,那可是要影响一辈子的!”
一句话,如同一记当头棒喝,狠狠敲在陈桂兰心上。
她瞬间就想到了儿子早上才说的升职的事!
这个节骨眼上,传出这种谣言……
这不是巧合!这是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陈桂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股子当年带领民兵队杀鬼子的狠厉劲儿,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上辈子是她这个糊涂妈拖后腿,这辈子,她拼了老命想把日子过好,决不允许有人破坏!
“春花,知道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吗?”陈桂兰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李春花被她这气势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大姐,你先别急。这事儿邪门就邪门在这儿,找不到源头。”
“找不到源头?”陈桂兰眉头紧锁。
“是高凤听来的。”李春花压着嗓子,把声音压得象蚊子哼哼,“今天下午,她去公共厕所上厕所。你也知道,那地方就是咱们家属院的消息集散地。高凤刚蹲下,就听见隔壁厕位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
陈桂兰屏住了呼吸。
“那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高凤说,听得清清楚楚。一个说,‘哎,你听说了吗?陈副团长家好象有情况了。’另一个就接话,‘能没听说吗?都传遍了!说他领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在码头上就有说有笑的,今天还请到家里吃饭了!’”
李春花学着那两人的语调,气得脸都发青。
“更难听的还在后头!一个人说,‘那他家那个大肚子媳妇怎么办?这眼看就要生了,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另一个就阴阳怪气地说,‘那谁知道呢?男人啊,都是一个样。家里这个看腻了,就想尝尝外头的鲜。再说了,人家那个是正经医生,文化人,听说还是从省城来的,比他家那个资本家小姐出身的,根正苗红多了!’”
“放他娘的屁!”陈桂兰再也忍不住,低吼一声,手里的锄头柄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这话太毒了!
不仅是挑拨夫妻关系,更是直接攻击林秀莲的出身!
这个阴影对儿媳妇来说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嘘!小声点!”李春花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紧张地朝林秀莲那边看了一眼,见她还在低头缝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大姐,你冷静点!这事儿就是冲着建军来的,我估摸着这背后不简单!”李春花急道,“高凤说,她当时听得火冒三丈,想站起来骂人。可等她拉开门栓冲出去,隔壁早就没人了!”
“没人了?”
“对!就跟鬼一样!高凤说她连脚步声都没听到,那两人就没影了!她把前后几个厕位都看了一遍,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李春花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背发凉,“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两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她们就是掐准了那会儿有人在里面,故意把这话说给别人听,让这谣言传得更快、更广!”
陈桂兰听到这里,反而冷静下来了。
这不是简单的邻里八卦,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对方知道陈建军要升职,所以抛出“作风问题”这个重磅炸弹。
连传播方式都算计好了,选择在厕所这种人多嘴杂、又不好追查源头的地方散播,让谣言像病毒一样快速蔓延。
目的也很明显,就是阻止自家儿子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