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2月9日，柏林。
这座欧洲历史名城笼罩在冬日的寒意中，电影节的氛围已经开始预热，街头随处可见电影节的海报和匆匆来往的影人。
王亮裹紧了羽绒服，跟着宁号钻出的士，呼吸间带出团团白气。
他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心中感慨万千——前世他最多也就是个在屏幕前吐槽电影的自媒体人，今生却以参赛者的身份踏上了这片土地。
宁号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一边走一边给王亮指路：“那边是电影宫，主会场。咱们的片子后天下午在那放第一场。媒体场明天，到时候有得忙。”
两人入住了组委会安排的酒店，条件不算顶级，但干净整洁，透着德式的严谨。
放下行李，宁号看了看表：“走，亮子，韩三爷请客，中国剧组聚餐，在选帝侯大街那边一家中餐馆。”
“韩三爷？”王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中影集团的掌门人韩三爷！这位可是中国电影界的巨头之一。
他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感觉这次柏林之行，规格瞬间又提升了不少。
“对，老韩这次带队，算是给咱们华语军团壮声势。”
宁号解释道，“除了咱们《囚棺》，还有顾导的《孔雀》，以及……中国台湾省蔡明亮的《天边一朵云》。”
宁号在提到蔡明亮时，语气稍微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同行相轻又不得不承认其艺术地位的复杂情绪。
宁号和王亮赶到那家装璜颇为典雅的中餐馆包间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热闹。
圆桌旁坐了不少人，主位上的正是面带笑容、气场沉稳的韩三爷。
旁边坐着顾常卫导演，气质儒雅。另一侧，则是表情一贯疏离、带着艺术家孤傲气息的蔡明亮导演。
让王亮眼角微微一跳的是，在顾常卫导演身边，赫然坐着蒋文丽和张晋初！
这两人此时的关系，在外界看来或许还是“导演和演员”，王亮这颗从2023年穿越回来的灵魂，可是清楚知道后续那场轰动一时的“三角关系”。
他内心的小人立刻开始疯狂刷屏：“卧槽！现场吃瓜！顾导牛逼，这都敢带出来一起参加国际活动？！”
宁号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趁着跟韩三爷和顾常卫等人打招呼的间隙，偷偷用骼膊肘撞了一下王亮。
递过一个你懂的眼神，低声道：“看见没？老顾这魄力……”
王亮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我懂！我太懂了！浩哥，这瓜保熟啊！”
韩三爷看到宁号和王亮，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宁号，王亮，来来来，就等你们了！咱们柏林中国军团，这回算是凑齐了！”
他特意多看了王亮几眼，眼中带着欣赏和好奇，“王亮是吧？小伙子了不起啊！自编自演，一出手就是柏林主竞赛！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韩总过奖了，运气，主要是宁号导演导得好。”王亮赶紧谦虚，姿态放得很低。
顾常卫也微笑着对王亮点了点头：“听老田火《囚棺》的剧本很有力量，表演也非常扎实，很难得。”
轮到介绍蔡明亮时，气氛稍微有点微妙。
蔡明亮只是淡淡地和王亮、宁号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显然他的注意力更多在自己的世界和身边的演员李康生身上。
菜肴上桌，酒瓶开启。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大家聊着电影，聊着柏林，也聊着国内的市场。
韩三爷作为老大哥，自然是话题的中心。
他端着酒杯，对宁号和王亮说：“你们这部《囚棺》，成本控制是个奇迹啊！几十万，搞出主竞赛影片，这给国内那些动不动就叫嚣大投入的制片人好好上了一课！艺术片，关键还是创意和执行力！”
宁号连忙附和：“韩总说的是，我们也是被逼无奈，穷有穷的拍法。”
韩三爷又看向王亮，饶有兴趣地问：“王亮，我听说你之前拒绝了不少电影和电视剧的机会，包括张纪中的？就为了憋这部《囚棺》？”
这话一出，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亮身上；蒋文丽和张晋初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王亮心里一紧，知道拷问来了。
他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执拗和羞涩：“韩总，也不是特意为了《囚棺》。就是觉得……当时自己的积累还不够，怕演不好，反而毁了角色。就想多学点东西，夯实基础。”
他这番官方说辞说得滴水不漏，既显得谦虚，又暗含了对艺术的追求。
顾常卫闻言点头表示赞同：“演员有这种想法是好事，沉淀很重要。”
宁号这损友在一旁补刀，他喝了不少酒，有点上头，搂着王亮的肩膀对众人说。
“你们是不知道！这小子何止是沉淀！他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怪人！天天泡排练室，蹭遍所有系的课！我们都叫他戏妖！这次拍《囚棺》，在棺材里一躺十几天，那罪受的……哦对了，还用上尿袋了！”
“噗——”桌上不知道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亮的脸瞬间涨红，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宁号一脚，咬牙低声道：“浩哥！闭嘴！这种黑历史能往外说吗？！”
他赶紧对众人，尤其是表情有些错愕的蒋文丽和张晋初解释：“别听浩哥胡说！那是为了不影响拍摄情绪，做的必要的技术性措施！”
众人看着王亮窘迫的样子，都善意地笑了起来，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蔡明亮嘴角都似乎牵动了一下。
韩三爷更是哈哈大笑：“好！为艺术牺牲！值得！这事儿以后能当段子讲！”
王亮：“……”
他感觉自己柏林之行的逼格，在宁号这一句尿袋之下，崩塌了一半。
这个小插曲过后，餐桌上的话题又回到了电影本身。
韩三爷对《囚棺》的市场前景很感兴趣，询问宁号和王亮有没有考虑过国内上映。
宁号实话实说：“韩总，这片子风格太极端了，国内上映估计够呛，我们主要还是瞄准海外版权。”
韩三爷沉吟片刻，说道：“回头把片子送到中影看看，如果能做一些适当的……嗯，调整。就算不大规模上院线，走一走影院或者电影频道，也是好的。”
这对于《囚棺》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的机会；王亮和宁号连忙表示感谢。
聚餐接近尾声，王亮起身去洗手间。
在走廊里，他恰好遇到了也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蒋文丽。
“王亮师弟，恭喜啊。”蒋文丽微笑着主动打招呼，她气质温婉，声音也很好听。
“谢谢文丽姐。”王亮赶紧回应，心里那点吃瓜的心态在真人面前消散了不少。
“《囚棺》很厉害，期待在电影宫看到成片。”蒋文丽客气了一句，便点头离开了。
王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接下来几年，这位演技精湛的演员和顾大导演将面有什么样的大瓜。
回到包间，大家已经开始道别。
韩三爷最后握着宁号和王亮的手说：“好好表现，明天开幕，后天官方放映，拿出咱们中国电影人的精气神来！我在国内等你们的好消息！”
走出餐馆，柏林的夜晚寒气逼人，王亮心里却热乎乎的。
这一顿饭，吃出了中国电影圈的江湖，也吃出了《囚棺》未来的一丝曙光。
宁号打了个酒嗝，搂着王亮的脖子，嘿嘿笑道：“怎么样，亮子？这顿饭吃得值吧？韩三爷都发话了！”
王亮叹了口气：“值是真值……就是浩哥，我那尿袋艺术家的名头，怕是甩不掉了……”
宁号毫无愧疚之心，反而笑得更欢：“怕啥？这才有记忆点！走吧，回酒店养精蓄锐，后天，就该咱们的‘棺材’正式亮相柏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