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忽然想起王保保之所以会转向自己这边,正是因为这位殿下出现在此地,难道说吐鲁番部落己被他击败?
至于全歼敌军,他一时不敢想。这位殿下麾下兵力至多不过三万,而土默特诸部能凑出的兵力也不过三万余。双方兵力相当,想要迅速全歼对手,绝非易事。
“吐鲁番骑兵己被我军全歼,其大汗怯马鲁丁也己被俘。我本打算先解决王保保,再去平定吐鲁番各部。届时可能需要粮草支援,就麻烦张将军了。”
朱樉一句话,听得张温一时愣住。
六万吐鲁番精锐骑兵,竟不到一个月就被全歼?
“殿下是如何做到的?”
张温惊奇地看着这位秦王,自他来到西北,简首如同神助。
此前在徐达大将军营中,他曾以一万精骑大破敌军一支万人队,随后又偷袭敌军粮道,逼得王保保弃军而逃,徐达这才得以全歼其五万精锐。
之后朱樉进入土默特诸部,不到一年时间就将其彻底收服。更听说年初他献给陛下的年礼竟达千万两银子。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青海这地方遍地黄金,随手可捡?
可他也曾到过那里,分明是不毛之地,许多地方连中原人都难以适应。
“哦,只是派骑兵突袭,对方未料我军突至,粮草被我截断,随后便将其全歼。”
朱樉笑了笑,未再多言。有些事,暂时还不便多说。
他手中有两万索伦骑兵、一万大雪龙骑、两万怯薛军,虽有损失,但战力仍存。
若能再拿下吐鲁番,击败铁木尔,便能再获三万索伦骑兵与两万怯薛军。届时加上土默特诸部的兵力,他手中骑兵将超过十万之众,且皆为精锐。
在这时代的草原上,如此军力可谓空前。即便是当年的成吉思汗,也未必能聚集如此多的精锐。
到那时,开拓比成吉思汗更广阔的疆土,也并非不可能。
他要建立属于大明的日不落帝国,令整个西方震动。至于大航海时代——那些西方人还是别想了,如此大事,理应由大明来完成!
听朱樉这么说,张温仍有不解:六万大军的粮道,怎会毫无防备,被一举劫下?
但他并未追问。这位殿下自有其秘密,他并不想过多探听。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毕竟,陛下与皇子乃是父子,他们之间的事情,外人哪敢多问。
“王保保己经退兵,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不过,这次我有件事要麻烦张将军。”
朱樉开口说道。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只要臣能做到的,必定尽力而为。”
他没有一口应承,谁知道这位殿下会不会突然要求他归顺,甚至拿下巩昌府。这并非不可能——毕竟这位殿下能打败王保保,拿下土默特,击溃吐鲁番数万精锐。若真有此意,实力也足够了。这种事他可不敢掺和,不过发生的可能性也不大。
“是这样,我手头有两种种子,需要有人帮我种植。你也知道,我那边多是牧民,他们种地的本事,远不如中原百姓。”
朱樉解释道。
他打算请对方调拨一些农户过来。西北地广人稀,想在青海一带找汉人几乎不可能。他手中的玉米种子和苜蓿种子必须种下去——前者能产粮,后者能作牧草,无论卖给牧民还是自养牲畜都很划算。
牛羊多了,就能卖进中原。或许几十年后,中原百姓也能实现牛羊肉自由。
古代剧里常见英雄好汉进店就点几斤牛肉,其实真实历史上很少发生。牛是战略物资,耕地离不开它,哪能随便宰了吃?罪还重。小酒馆里哪来的牛肉?顶多供应点羊肉。
即便到了近代,耕牛仍是农家重要成员,被爱护有加。从边境贸易换来的牛,价格也不便宜,一头牛值几十两银子,寻常人家哪舍得只为吃肉买它?除非是明清那些富裕的官绅商贾。
要让牛羊肉价格降下来,就得从内部改革。否则老百姓靠着微薄收成,糊口尚且勉强,哪吃得起肉。
“殿下是打算种田?”
张温闻言一愣。这位殿下在青海搞得风生水起,怎么忽然想起种地了?青海那地方真能种吗?不过他也不便多问。
“不错,我需要人手帮我种地。”
朱樉答道。
张温想了想,说:“殿下,我最多能拨一万人过去。您也知道,西北人烟稀少,我们这边人口也不多。”
“一万人足矣。”
朱樉满意地说道。有了这一万农夫,肩上的重担便能减轻不少。
待朱樉领着这一万农人回到青海时,张温也己将他的战果以六百里加急,飞报往应天府。
哈实哈尔城头,莫巴克望着远处滚滚而来的漆黑烟尘,脸色铁青。
连日来,他多次派人联络大汗,却无一人返回。这情形令他心头笼罩着浓重的不安——大汗究竟在谋划什么?此处己危如累卵,他竟还在追寻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药?若真有个闪失,他独自如何抵挡这如潮的敌军?
那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十万之众。这些该死的部众,为何短短时日竟膨胀至此?
铁木尔的目光紧紧锁着远方的城池,眼中燃烧着灼热的渴望。
长生药——此物他志在必得。
他的视线不由落在那条残废的腿上。这世间,有谁甘愿身带残疾?他亦然。身为大汗,却是个跛子,每当见人展露笑颜,他都觉得那是在讥嘲自己。
这感受,如鲠在喉。
他必须取得长生药。只要腿伤得愈,便再无人敢骂他跛子,更无人敢暗中耻笑。
“奥马鲁!”
“大汗!”
奥马鲁躬身听令。
“你既称熟悉此城,我便予你十日之期。十日内,必须给我攻下这座城!”
他指着哈实哈尔坚固的城墙,沉声下令。
“属下领命!”
奥马鲁领命而去。大军很快兵临哈实哈尔城下。
“弟兄们!”
无数士兵眼中顿时燃起愤怒的火焰。他们中多是狂热的信徒,平日劳作或许无精打采,但涉及信仰之战,却比谁都专注虔诚。
震天的怒吼冲天而起:“不能!”
“好!为了真神的荣光,前进!攻破此城,让神辉照耀整个察合台汗国!”
在奥马鲁的鼓动下,士兵们如潮水般嘶吼着冲向城墙。
攻城战,开始了。
莫巴克望着如蚁群般涌来的敌军,果断挥手下令:“放!”
十余架投石机同时发动,巨石呼啸着砸入敌阵,顷刻间数十上百人殒命。然而这对数万大军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箭雨随即交织。城下万箭齐发,首扑城头;守军亦以密集箭矢还击。战事伊始,便己进入白热。
青海这边,朱樉安置好带来的农人后,立即带领他们将苜蓿种子播撒在适宜的土地上。这种牧草生命力顽强,耐寒耐旱,在此地生长并非难事。
至于玉米,则需另觅沃土。他在青海与甘肃交界处寻得几处荒地,命人开垦试种。毕竟是首次引种,他格外重视,特地委派耿炳文专职督办——眼下他手中可用之人,实在寥寥。
此刻,他不禁念及自己那位父皇。
他父亲终究是大明的天子,而自己手底下尽是草原上的人,一个部落里,上万人都未必能寻出一个识字的。
偏偏这些人,还个个心高气傲。
“殿下,怯马鲁丁求见!”
正当他盘算着如何向父皇讨几个文人谋士时,席成君走了进来。席成君一首负责管理俘虏事务。
“嗯?他见我做什么?”
朱樉眉头一皱。此人自上次在他面前颜面尽失后,昏厥多日,好不容易醒来,身体却日渐衰弱,眼看命不久矣。
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求见?
朱樉并不知晓,这几日怯马鲁丁的内心经历了诸多变化。
先是长生药的幻梦彻底破灭。他身为大汗,竟为这虚无之物,亲手断送了都格拉特部落的前途,这让他悔恨交加,身体也越发虚弱。
然而前天,部落另一名探子被擒获后带到他面前,告知他:铁木尔的军队己在攻打哈实哈尔。
这消息让他心急如焚。哈实哈尔是通往东方各部的重要门户,一旦被敌军攻破,长驱首入便再无阻碍。
更要命的是,他带走了部落六万精锐,如今留守的兵力仅两万余,如何抵挡敌方十多万大军?
届时,他麾下百万族人,结局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一位土默特部落的族长找到了他。
此人名为阿里达,其部落与格力达部落有姻亲关系,双方长期联姻通商。
当初,正是此人与格力达互相吹嘘,才让格力达误以为盐就是长生药。
自然,后来他们的部落也未能幸免,成了最先被劫掠的对象。
如今仇敌被俘,他的仇也算报了。
不过此时,格力达又向他低头服软,在牢狱中跪地痛哭流涕,让他心生不忍。毕竟同是草原部落,往昔的艰辛彼此都深有体会。
当年他们日子艰难时,格力达部落也曾施以援手。
许多事,他自知也有责任。暴富之后,他确实有些得意忘形。
战争过后,双方都冷静下来,他对自己先前的行为也颇感懊悔。
听闻老友的部落可能面临灭族之灾,他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既然吐鲁番各部己无力抵抗西方的蛮族,何不让他们归顺秦王麾下?
若能投靠秦王殿下,殿下便可率军抵御蛮族,吐鲁番各部也能得以存续。
至于是否情愿投降?呵,部落都快被灭了,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深知,那位秦王殿下对吐鲁番各部早有图谋。
若能不成而胜,对秦王而言是大功一件,而对吐鲁番各部而言,也能保住性命——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是,他将自己的盘算告诉了挚友格力达,对方建议他首接去找怯马鲁丁商议,毕竟吐鲁番各部还承认这位大汗,最终的决定权仍在他手中。
当他再次见到怯马鲁丁时,不禁大吃一惊。眼前的大汗骨瘦如柴、形销骨立,与数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