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到李默背后的刀伤时,整个人煞气一凛。
“你怎么样?”
“死不了。”李默拄着长矛,摇了摇头,他捡回自己的长矛,默默走到一边,开始处理伤口。
林铮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个还瘫在地上,魂不守舍的陈敬身上。
“陈先生,你没事吧?”
陈敬毫无反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地上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块玉。
一块通体温润的白玉,上面用古篆雕刻着一个繁复的图样。在火把的光芒下,玉石的表面,似乎还浸染着一丝洗不掉的暗红。
林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地走了过去。
他弯腰,将那块玉佩捡了起来。
当他看清玉佩上雕刻的字样和花纹时,这个在永定桥血战中都未曾变色的汉子,手,猛地一抖。
他的动作僵住了。
“这这是”
林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惊骇与颤抖。
“镇北侯的私印。”
林铮的声音很低,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寂静的林间空地上。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镇北侯的私印。
这枚代表着镇北侯个人身份、可以调动部分亲兵、处理机密私事的印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本该随着镇北侯的棺椁,一同被运回京城,或者由监军、副将等贴身之人保管,最后上交兵部。
可现在,它却被一个昆仑阁的杀手,在刺杀朝廷新政关键人证的现场,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
这背后代表的含义,让林铮这位久经沙场的悍将,都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这不是刺杀。
这是构陷!是栽赃!是比刺杀本身恶毒百倍的阳谋!
那位七皇子府的护卫首领也凑了过来,当他看清玉佩上的字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不是傻子,他立刻明白了这块玉佩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一个不好,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甚至他背后的七皇子,都可能被卷入一场万劫不复的政治风暴!
“封锁现场!”林铮猛然回神,爆喝一声,属于军中大将的铁血气势瞬间迸发,“任何人不得靠近这枚玉佩!”
他的声音将还在失魂落魄中的陈敬惊醒。
陈敬茫然地看着那块玉,又看看林铮和皇子府护卫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这块玉佩恐怕比昆仑阁的杀手还要可怕。
林铮的目光转向那位皇子府的护卫首领,他收敛了煞气,抱拳沉声道:“多谢七殿下援手,今日之恩,定国侯府铭记在心。只是此事体大,已超出我等职权范围,还请阁下立即将此间之事,原原本本禀报七殿下,由他定夺。”
他特意加重了“原原本本”四个字。
这是在提醒对方,也是在警告对方。
这潭水已经浑了,谁也别想把自己摘干净。七皇子既然派人来了,就已经入局,想跑是跑不掉了。
那护卫首领也是个明白人,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铮,又看了一眼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玉佩,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将军放心,我晓得轻重。陈先生的安全,接下来便交给我们了。”
“有劳。”
林铮不再多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锦帕,将那枚镇北侯私印层层包裹起来,仿佛那不是一块玉,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李默!”
“在!”李默捂着伤口,走了过来。
“你带五十精锐,协助皇子府的人,务必将陈先生一家安全护送到听雨别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其余人,跟我回府!”
林铮翻身上马,再也没有看身后一眼,带着二百多名浑身浴血的精锐,调转马头,朝着定国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蹄声再次响起,卷起烟尘,却比来时更多了几分急迫与肃杀。
定国侯府,书房。
灯火通明。
陆渊没有休息,他端坐于书案之后,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一盏清茶。
茶水早已凉透,但他似乎毫无所觉。
他在等。
等一个结果。
无论是永定桥的厮杀,还是护送陈敬出城的最终结果。
他知道,今夜之后,牌桌上的所有牌都将翻开,再无回旋的余地。
“吱呀——”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林铮一身血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素缟上沾满了血污,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侯爷!”
陆渊抬起头,看到林铮的瞬间,他的心便微微一沉。
林铮的神态不对。
不是打了胜仗的喜悦,也不是任务失败的沮丧,而是一种混杂着惊骇、凝重与后怕的复杂情绪。
“昆仑阁的人呢?”陆渊沉声问。
“退了。”林铮的声音有些干涩,“永定桥那边,我们的人重创了他们一部分主力。护送陈先生的路上,也遭遇了伏击”
他将李默血战密林,七皇子的人“恰好”赶到,以及最后大队骑兵惊退杀手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陆渊静静地听着,听到七皇子的人出现时,并无意外。
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将赵瑞拉下水,本就是计划的一环。
“陈敬没事就好。”陆渊端起那杯凉透的茶,准备喝一口。
“侯爷!”林铮却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动作,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出事了。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陆渊放下了茶杯。
他看着林铮,等待着下文。
林铮没有再说话,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用锦帕层层包裹的东西,双手呈上,放在了书案上。
“这是昆仑阁的杀手首领,在撤退前,故意丢下的。”
陆渊的视线落在那方锦帕上。
他伸出手,将锦帕一层,一层地揭开。
当那块温润的白玉,以及上面雕刻的古篆图样,彻底暴露在灯火之下时。
陆渊的动作,停住了。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