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让云州、并州,那是大夏北境最重要的两道屏障!一旦落入北狄之手,北境狼骑便可长驱直入,直抵京城腹地!
陆渊没有理会他们的惊骇,他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大夏舆图前。
他的手指从京城出发,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最终落在了北境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钱文柏。”
“属下在。”
“启用‘沙蛇’。”
钱文柏身体猛地一震。
沙蛇!那是主公在凉州时,耗费巨大心血布下的一张暗网。它不像锦衣卫那样声势浩大,而是由无数行商、走卒、边民组成,如沙漠里的毒蛇,无声无息,却能给予最致命的一击。这张网,主要就是为了防备北境诸部。
不到万不得已,主公从不动用。
“我要截断北狄使者与苍狼王庭之间的所有联络。”陆渊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我不仅要他们的信,我还要知道,苍狼王庭内部,对此次交易的所有反应。”
“是!属下立刻去办!”钱文柏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陆渊和林铮二人。
“林铮。”
“末将在!”
“把我们所有能用的人都撒出去,给我盯死会同馆,盯死那个北狄使者。他每天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饭,说过什么梦话,我都要知道。”
“是!”
“去吧。”
林铮领命而去,书房重归寂静。
陆渊独自站在舆图前,久久未动。
复仇?
从扳到镇北侯府开始,他以为自己走在一条清晰的复仇之路上。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只是从一个泥潭,踏入了另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三皇子赵贤的野心,昆仑阁的布局,代号“凤凰”的神秘人,还有此刻甘为鹰犬、引狼入室的卖国之举。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比个人恩怨更庞大、更恐怖的图谋。
两日后,深夜。
一份用油布包裹的急件,经由“沙蛇”的秘密渠道,送到了陆渊的案头。
信件不是纸,而是一块鞣制过的羊皮,上面用北狄文字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钱文柏早已等候在一旁,他接过羊皮,就着灯火,开始低声翻译。
“王庭已知晓‘凤凰’之诚意。三万狼骑已在阴山集结,只待‘清风’起时,便可南下云、并二州地契,需在赵贤登基之后,由新君加盖玉玺,正式交付”
翻译的内容,与李文昭所说别无二致,甚至更为详尽。
上面清楚地记录了苍狼王庭内部几位大将对出兵一事的讨论,以及他们计划南下之后,如何分兵控制云、并二州各处要隘的军事部署。
这是一份如山的铁证。
一份足以将三皇子赵贤连同他所有党羽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卖国铁证。
“他们的补给线,会经过黑石谷。”
突然,一直沉默的陆渊开口了。
他的手指点在舆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那是一条位于群山之间的狭长谷道。
钱文柏一愣,抬头看向舆图。
“黑石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陆渊的语速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三万狼骑人吃马嚼,粮草辎重必然先行。只要派一支三千人的精锐,卡死谷口,焚其粮草。不出十日,三万狼骑,不战自溃。”
寥寥数语,便将一个看似无解的死局,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
叮!宿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军事谋略大幅提升!兵者诡道】能力精进!
钱文柏看着陆渊,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他追随主公多年,深知其智计过人,却从未想过,在瞬息之间,他便能拟定出如此精准狠辣的应对之策。
这已经超出了谋略的范畴,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战争的敏锐嗅觉。
“主公英明!”钱文柏由衷赞叹。
然而,他很快注意到,陆渊的注意力并不在军事部署上。
陆渊的视线,死死锁在羊皮卷的末尾。
钱文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念出了那段他刚刚因为太过震惊而忽略的,附在最后的奇怪内容。
“另,请‘凤凰’转告。关于‘青龙遗脉’的承诺,王庭同样铭记在心。待确认目标之后,我族萨满将亲自出手,助其血脉复苏。此事干系重大,望贵方早日给出明确答复。”
青龙遗脉?
血脉复苏?
这又是什么?
钱文柏和刚刚返回书房的林铮面面相觑,满头雾水。这和谋逆叛国,又有什么关系?
陆渊没有作声。
他的脑海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命计划”“昆仑阁”“凤凰”现在又多了一个“青龙遗脉”。
这些线索杂乱无章,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它们全部串联起来。而那根线的另一头,似乎就牵在自己身上。
镇北侯陆天雄临死前那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嘶吼,再次回响耳边。
他看着羊皮卷上那四个刺目的字,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深处,缓缓升起。
从禁军统领府邸出来,夜风裹胁着秋日的凉意,吹在身上,却远不及他心中升起的寒气。
宫廷政变,尚有迹可循,是刀与剑的交锋。
而慢性毒药,是藏在日常起居里的无声屠杀,是防不胜防的阴影。那只皇帝赵乾口中的“毒蛇”,比他想象中还要致命,还要有耐心。
回到定国侯府,书房的灯火彻夜未熄。
陆渊没有召见任何人。他独自坐在那张巨大的舆图前,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没有落在任何州府,而是空洞地望着墙壁,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皇帝的身体。
这是大夏最后的定海神针。一旦他倒下,无论三皇子赵贤的阴谋是否成功,整个天下都将陷入剧烈的动荡。届时,北狄狼骑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踏破云、并二州。
必须查清楚。
可如何查?太医院束手无策,证明下毒的手法极为高明,毒物也必定非同寻常。贸然请旨彻查,等于直接告诉那条毒蛇,自己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