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走”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刘正风与曲洋耳边轰然炸响!
二人再无半分犹豫,琴箫互搀,踉跄着,朝着那早已被林平之用眼神示意过的、通往后巷的侧门,疾奔而去!
“拦住他们!”
高台之上,费彬那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惊怒的嘶吼,姗姗来迟!
数名嵩山弟子如梦初醒,他们舍了林平之,如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朝着那两道亡命奔逃的身影,猛然扑去!
然而,一道黑色的身影,比他们更快!
林平之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一片不受风扰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然后退,稳稳地,落在了那通往后巷的必经之路上,一人一剑,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对着那两道即将消失在门后黑暗中的背影,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走好。”
夜,深沉如铁。
衡阳城那纵横交错的狭窄巷陌,此刻成了世间最凶险的猎场。
刘正风与曲洋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行于那冰冷的青石板上,身后,嵩山派弟子那充满了滔天杀意的怒吼,与那急促的脚步声,如附骨之疽,越来越近!
就在二人即将奔出巷口的刹那,前方,三道黑影如同自九幽地狱之中冒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自两侧的墙头之上一跃而下,挡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为首一人,面容阴鸷,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寒芒。
“刘师叔,曲长老。”他狞笑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得意,“掌门师伯有令,送二位……上路!”
他话音未落,身后数名追兵亦已赶到!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七名嵩山派精锐弟子,在那电光石火之间,便已按照那早已演练了千百遍的方位,各自站定!
七柄明晃晃的长剑瞬间出鞘,剑光交织,竟是隐隐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这不过丈许宽的狭窄巷陌,彻底封死!
嵩山十七路剑法,合击剑阵!
刘正风与曲洋二人,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们知道,今日,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一道平静的、不带半分感情的脚步声,从那巷道的另一头,不紧不慢地,缓缓传来。
那七名本已杀气腾腾的嵩山弟子,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正独自一人,手持那柄从高台之上缴获的普通长剑,一步一步,朝着他们,缓步走来。
来人,正是林平之。
他走得很慢,也很稳。
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被围困的惊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的对手,是我。”
为首的嵩山弟子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那张阴鸷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浓烈的不屑。
“小杂种,你自己送上门来,倒省了我们一番手脚!”他狞笑一声,对着身后众人,猛地一使眼色,“结阵!先宰了他!”
七名嵩山弟子瞬间变幻方位,剑光闪动,那本该对付刘曲二人的死亡之网,调转方向,朝着那道孤单的黑衣身影,当头罩下!
剑光,如墙!
剑影,如网!
七道凌厉的剑气,在那一瞬间,竟仿佛连成了一个整体!
那股冰冷、厚重、仿佛能碾碎一切生机的凛冽杀意,瞬间便已将林平之周身上下所有退路,尽数封死!
然而,林平之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足以将他乱刃分尸的剑光。
他看的,是那七名弟子之间,因仓促变阵而产生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是那为首弟子因急于求成,而略显浮躁的呼吸。
是那左侧弟子因脚下青苔,而微微偏移了半分的重心。
破绽百出。
就在那足以将精钢都彻底撕裂的剑网,即将及身的刹那。
林平之动了。
他没有退,更没有闪。
他只是在那电光石火之间,手腕一抖,手中那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在那七人充满了轻蔑与不屑的目光注视之下,画了一个圆。
一个看似缓慢,实则包容万物的圆。
太极剑!
叮!
叮!
叮!
叮!
一连串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之声,陡然响起!
那七名嵩山弟子只觉得自己的剑尖像是同时刺入了一片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之中!
他们那足以洞穿金铁的七道凌厉剑气,在接触到那面看似不堪一击的剑幕时,竟如同七条泥牛,同时入海!
所有的锋芒,所有的力道,都被那股圆转不休的螺旋劲力死死黏住、层层化解!
这还没完!
就在那七人因剑招受阻,力道出现一瞬间凝滞的刹那!
林平之的剑,陡然一变!
他那本该圆融无缺的太极剑圈,猛然一收一放!
是为“引”与“拨”!
他竟是将那左侧三名弟子刺来的剑力,用一股更加玄奥、也更加霸道的引力,强行牵引,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尽数拨向了右侧那四名同伴的剑锋之上!
引敌之剑,攻敌之阵!
“不好!”
那七名嵩山弟子亡魂大冒!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志在必得的合击剑阵,竟会被对方用如此神乎其技的方式,彻底逆转!
他们想也不想,便要强行收剑变招。
可已经晚了。
叮叮当当!
一连串刺耳至极的、兵刃失控互击的脆响,陡然响起!
那七名本该配合默契的嵩山弟子,竟如同七个被抽去了丝线的木偶,长剑不受控制地,与身旁的同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那本该牢不可破的剑阵,竟在这一引一拨之间,从内部,轰然瓦解!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不过一瞬!
林平之没有再给他们任何重整旗鼓的机会。
他脚踩七星,身形如一道没有重量的青烟,在那七人阵型大乱、门户大开的瞬间,硬生生地,从那剑阵的缝隙之中,一穿而过!
他没有伤一人。
他只是在那七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之下,如同一位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夜归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早已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刘正风与曲洋面前。
他没有半分停顿,只是对着那二人,沉声喝道。
“快走!”
刘正风与曲洋如梦初醒,他们再也不敢有半分犹豫,在那少年如同神魔般的背影掩护之下,朝着那巷道的尽头,亡命奔逃!
巷口,就在眼前!
那片被清冷月光照亮的、象征着“生”的宽敞长街,已然遥遥在望!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这片充满了死亡与杀伐的黑暗,重获新生的刹那。
一阵极其刺耳的、令人牙酸的独轮转动声,毫无征兆地,从那巷口的拐角处,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辆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农夫们惯用的独轮小车,在那两人充满了惊疑与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不紧不慢地,缓缓驶出,恰好,挡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车后,一个身穿灰色僧袍、头戴一顶破旧斗笠的和尚,正咧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对着他们,憨憨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