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海面,恰似一头喜怒无常的巨兽,时刻彰显著大自然的威严与莫测。
“福远号”满载着盐巴、布匹、陶器、铁器等日常货物,沿着婆罗洲海岸线缓缓进发,目的地是南婆罗洲的库台、隆岸两大素檀国。
此前,荷兰人在马辰素檀国不战而退,从名义到实际,皆承认了魏国对婆罗洲的统治,《魏荷古晋条约》也正式落地生效。
军队尚未正式进驻,敏锐的商人们却已嗅到商机,纷纷寻觅发财之道。
“船长。”大副匆匆赶来,神色忧虑地对船长林昭说道,“这天色有些异样,恐怕即将迎来一场猛烈的风雨。”
“什么?”林昭嘴唇上的短须微微一颤,急忙推开房门,快步冲向船长室。
只见天空渐渐变色,墨云如汹涌的怒兽般翻滚着迅速汇聚,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白日的光辉瞬间吞噬殆尽。
海鸥在低空慌乱地飞掠,海浪被狂风肆意激怒,化作一道道高耸的水墙,且水墙的高度仍在不断攀升,令人望而生畏。
“全体听令,务必稳住船身!立即降帆!”船长林昭面色如铁,大声吼道。
尽管他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艘商船是他费尽心血才凑起来的,可谓倾注了他的全部身家,他绝不容许它轻易葬身海底。
哪怕是海龙王兴风作浪,他也要奋力抢救一番,“船若翻了,大家谁都活不了!”
“放下船帆,所有人不得擅自动!”
水手们听闻命令,纷纷在身上绑好绳子,艰难地在甲板上挪动身躯。他们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却依然咬着牙坚决执行着命令。
然而,在大自然的滔天怒火面前,“福远号”仿若一片飘零无助的树叶,被无情地抛来掷去。
“船长,快回船舱吧!外面实在太危险了!”大副紧紧抓住栏杆,冲着林昭大声呼喊。
林昭望着那似乎永无尽头的风暴,心中一阵沉重,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人力着实太过渺小,难以抗衡。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挣扎,不知过了多久,暴风雨终于渐渐远去,“福远号”在一处海岸搁浅,勉强停了下来。
水手们疲惫地瘫倒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馀生的庆幸之色。
林昭一边派人着手修补船只,一边清点货物,统计损失情况。
待得知仅损失了四分之一的货物时,林昭不禁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如此看来,倒也不算大亏,只是利润要微薄许多了。“
一行人登上岸,毫无顾忌地砍伐树木,搭建起营地,燃起篝火,庆幸自己能够死里逃生。
大部分人都疲惫地歇息起来,唯有林昭因心疼损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幕如墨,笼罩着整个岛屿,万籁俱寂,唯有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的声音。
突然,一阵尖锐的呼喊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群土着如鬼魅般从从林中疾冲而出,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朝着“福远号”扑来。
他们手持长刀、长矛,眼神中闪铄着贪婪的光芒。
“不好,有袭击!”了望的水手发出惊恐的叫声。
林昭猛地睁开双眼,大声吼道:“兄弟们,抄起家伙,保卫咱们的船!”
水手们纷纷一跃而起,抄起身边能够当作武器的物件,与冲上来的土着展开殊死搏斗。
尽管他们人数不少,但经过暴风雨的折腾,个个精疲力竭,根本不是这些凶悍土着的对手,只能且战且退,最终撤回船上,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与土着对峙。
一直到天亮,土着们才缓缓退去。
“!”林昭目光冷峻,深深地看了眼这土地,恨恨地说道,“吾定会归来。”
船只修补完毕后,众人离开海岸,再次驶入大海。航行了半日,终于确定了方位:他们身处苏拉威西岛的北方,一个名为旺多半岛的伸出部分。
此地是旺东人的聚居地,他们乃是昔日婆罗洲的穆斯林南下后形成的部落,部落众多,却并无统一的统帅。
至此,林昭心中明白,自己暂时无法报仇,只能咽下这口苦水。
“吾绝非甘愿吃哑巴亏之人!”林昭愤恨不已地说道。
于是,他先将船开往库台素檀国,变卖了货物,随后前往苏拉威西岛东面的肯达里城,寻觅新的机会。
苏拉威西岛地域广袤,岛上分布着数个素檀国,荷兰人仅能占据东边一小部分局域,拢断香料贸易并开采矿产资源。
换言之,苏拉威西岛大部分地区仍处于无主状态。
林昭更是听闻,岛上矿产资源极为丰富,金矿、铁矿、铜矿应有尽有,且不少都是露天矿。
当然,这只是部分荷兰工程师的说法,并无确凿证据。不过,仅从肯达里地区丰富的矿场来推断,偌大的苏拉威西岛,想必蕴藏着不少资源。
一时间,林昭欣喜万分,迫不及待地奔赴沙巴府,向朝廷禀告此事。
沙巴知府蔡晓声听闻后,望着正在新建的府衙,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战争绝非儿戏,不可仅凭你一言而定。我需要确凿的证据,方能上报朝廷。”
林昭闻言,陷入了沉默,心中不禁萌生出放弃的念头。毕竟,他是贷款购置的船只,急需抓紧时间赚钱还贷。
“不过!”蔡晓声话锋一转,“你若真能获取证据,朝廷定不会吝啬赏赐。甚至,爵士的头衔也并非没有可能。”
听闻此言,林昭顿时精神一振。爵士的头衔虽不算高,但毕竟属于贵族阶层,无论在经商还是从政方面,都有着巨大的优势,这也是普通民人能够企及的顶点。
“当真?”林昭眼中满是期待,眼巴巴地问道。
“自然!”蔡晓声捋了捋胡须,微笑着说道:
“如今陛下已颁布圣旨,广招探险家,效仿洋人,向东探寻那些荒岛与部落。这可是为国家开疆拓土之举,若是能找到一座金矿,或者发现一座大岛,区区一个爵士头衔,自然是手到擒来。”
此时的欧洲列强,奉行扩张式的殖民霸权,秉持“无主地”理论。
即那些未被“文明国家”有效占领的土地,发现者便拥有主权。
但这一理论存在严重漏洞,许多所谓的“荒岛”实际上早有原住民居住,如太平洋岛屿、澳洲等地,殖民国家却刻意忽视原住民的社会结构和领土归属,将其视作“未开发”
的无主之地。
例如,爪哇岛虽被荷兰人占领数百年,岛上却仍有几个素檀国作为附庸,荷兰人的直辖地域其实并不大,但因“无主地”理论,爪哇岛便被默认为荷兰领土。
魏国处于中西思想交融的阶段,随着海军力量的逐渐强盛,自然对“无主地”理论颇为认同。
魏王甚至直言:“洋人可往,我亦可往!”
印尼群岛以东,包括纽几内亚岛在内的庞大岛屿群,处于荷兰人的殖民边缘地带,正好可供魏国逐步蚕食。
先确定法理依据,再慢慢移民开发。只要不冒犯荷兰人的殖民据点,荷兰人也不会多加理会,毕竟其已如英国般,势力扩张得过于庞大。
“我这便给你颁发探险家铭牌,记录在案。届时你若取得成果,便可直接面奏御前。”笑着说道:
“苏拉威西岛,便是你的第一站。“
林昭接过铭牌,心中好似灌了蜜糖一般,整个人都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难以自拔。
有了探险家的身份,他可以直接从朝廷购买10支米涅枪,并获得十张枪证。仅仅这一项特权,就能让他的实力大幅提升。
待回到船上,林昭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说道:“补齐粮草,咱们前往苏拉威西岛!”
“船长,不做生意了?“大副满脸疑惑地问道。
“还做什么生意?老子如今可是探险家了!”林昭从怀中掏出铁包木的铭牌,得意洋洋地说道:
“看到地上这些枪了吧?这可是军队的最先进的枪。咱们如今是为魏王效力!”
一时间,水手们都被船长这新奇的身份所震撼。众人纷纷表示,只要能给一倍的薪水,便愿意一同去冒险。无奈之下,林昭只能答应。
于是,这支由三十几人组成的杂牌军,沿着婆罗洲南下,再次踏入那片茂密的热带雨林。
登上苏拉威西岛,扑面而来的是茂密的热带雨林,潮湿闷热的空气仿佛能渗透每一寸肌肤。昔日那片搁浅之地,依旧残留着篝火的灰烬。
“哼,吾既言要复仇,就必定不会食言!”林昭想起之前支付的抚恤金,心中一阵刺痛。那微薄的利润,一下子就没了三分之一啊!
“根本没有路!”林昭在雨林中转了一圈,发现雨林实在难以穿行,无奈之下,只能再次登上船,重新查找登陆点。
待在一处天然港湾停泊后,林昭通过望远镜,窥探到了远处有篝火的痕迹。
“上岸”
很快,水手们不顾天气的燥热,披上皮甲,在海滩上登陆。他们手持燧发枪、米涅枪,警剔地注视着四周,随时准备第一时间瞄准敌人。
“直接查找矿山恐怕不易,得设法与土着合作。”林昭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朝着海边平原聚居的部落走去。
就在双方相距不到两里地时,一支利箭“嗖”地射来。紧接着,两侧的林地里突然涌出许多皮肤黝黑、身着简陋服饰的土着。
显然,他们对外来者充满了警剔。
林昭刚准备表达善意,迎接他的却是一阵密集的箭雨。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林昭恶狠狠地骂道,“弟兄们,开枪!”
很快,伴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手持长枪、弓箭的土着们顿时阵脚大乱,死伤一片。
尽管他们挥舞着原始的武器,斗志昂扬,舍生忘死,但与装备精良的水手们相比,实力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最终,林昭以牺牲两人、受伤五人的代价,彻底击溃了这支部落,俘虏了一众老弱。
而令人欣喜的是,在部落的缴获中,一些战利品格外引人注目。
“船长,您瞧!”副兴奋地嚷嚷道,“这是不是金矿?您看这颜色,黄澄澄的!”
“狗头金!”看着眼前拳头大小的狗头金,林昭惊喜得瞪大了眼睛,“没错,这就是黄金。”
见众人纷纷投来目光,林昭赶忙说道:“战利品人人有份,黄金也不例外!明天咱们就去找金矿,发大财!”
于是,经过一夜的沟通与劝说,一个小孩答应为他们充当向导,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溪流。
在溪流两岸,指头大小的金石随处可见,一箩筐一箩筐地堆积着。而泥沙之中,更是满是金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铄着诱人的光芒,令人惊叹不已。
“我们发大财了,真的发达了!”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不顾一切地脱下衣裳,纷纷下河打捞金矿石。
林昭也不含糊,当机立断地驱使那些老弱俘虏打捞金石和沙金,打算在存粮耗尽之前,尽可能多捞一些。
他心中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开拓这片土地,更别说开发金矿了。
所以,他要用这片金矿,为自己换取一个爵士的头衔,从而踏入上流社会。这几天,将是他们发家致富的关键时期。
十天后,几千斤金矿石被装入船舱,还有几百斤的沙金也被妥善收藏起来。
按照约定,船长占据三成,其馀人等根据地位进行分成。
但不管怎样,只要回到魏国,每个人都能成为地主,捞个两三千块不成问题。
林昭怀揣着金矿的消息,满心欢喜地回到沙巴。
随即,望都山为之沸腾。
仅仅是溪流,就拥有了大量的沙金和矿石,毋庸置疑,旁边一定有一个富矿。
很有可能,还是露天金矿。
一座金矿,价值数十万,甚至上百万英锈,在如今婆罗洲矿产挖掘殆尽的时候,对魏国助力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