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手指还插在泥土里，掌心托着那块焦黑的残片。热气顺着指尖往上爬，象有东西在下面喊他。
他没动，只是盯着这半截符文。它不该还在。南宫玥的魂早就散了，连光雨都化干净了，可这块碎片偏偏留了下来，冒着一丝温热，象是被人故意藏在这片土里的。
他知道是谁，他抬手，用指甲划破手腕。血涌出来，一滴落下去，砸在残片上。
“啪。”
声音很轻，但整个永恒之巅突然安静了一瞬。风停了，草尖悬在半空，连远处小城的炊烟都凝住不动。
血渗进焦痕，符文亮了一下。不是金光，也不是火，是一种极淡的银色，像月光照在旧铜镜上。
然后，字出现了。
“若你成魔，我便做那第一个斩你之人。”
字迹一闪就没了。
接着，一道影子浮起来。没有脸，只有背影。她穿着月白鲛绡裙，手里握着锤子，正在敲一块发红的金属。肩膀微微动，是她在用力。
楚寒看着她的后脑勺，发间那根断剑穗还在晃。
“但若你守护，我也愿为第一缕光。”她说完这句话，头也没回，身影慢慢变淡，最后碎成点点银芒，全钻进了残片。
残片开始发烫，越来越烫，几乎要烧起来。楚寒没松手。他知道这是最后一丝执念，放了就真没了。
“轰！”
一股力量从残片冲出，直奔他心口。魔纹猛地一震，象是被什么撞开，金线从中射出，笔直飞向天空。
空中，萧紫鸾站在轮回焰中央，眉心火焰跳动。她低头看了眼射来的金线，双手缓缓抬起。
楚寒仰头，看见她动作，立刻盘膝坐下。双掌贴地，运转《九转玄冥诀》。
功法一动，体内立刻翻腾。前世仙帝的神魂、现世武道真元、混沌本源三股力在他经脉里乱撞。尤其是左臂，杀意像潮水一样往心脏涌。
他知道那是阎罗老祖的残魂还在作崇，但他没停。
“这一世，换我来守你。”他说。
话出口时，心口魔纹裂开一道缝，黑气涌出，却被他强行引导，顺着功法路线冲向胸口阵眼。
萧紫鸾同时结印。
轮回紫焰落下，和楚寒体内冲出的玄冥真气缠在一起，形成阴阳鱼型状，缓缓沉入大地裂缝。
天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崩塌，是回应。象一颗死掉的心脏，被人按了几下，终于有了搏动。
金线接上了，双生禁制开始合拢。
就在最后一环即将闭合时，楚寒左臂猛然抽搐。黑气炸开，化作一张人脸，阎罗老祖的模样，嘴角扭曲，眼中全是恨意。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声音直接在识海炸响。
楚寒咬牙，额头青筋暴起。他知道这残魂不会甘心，但它现在被困在禁制节点里，只要再撑三息，阵法就能彻底锁定。
可那张脸突然张嘴，喷出一团黑雾，直扑萧紫鸾。
萧紫鸾眼神不变，手中印决一转，轮回焰挡在前方。黑雾撞上去，发出刺啦声，像皮肉烧焦。
但她脚下一滑，身形晃了半寸，就是这半寸，让阴阳鱼图腾出现裂痕。
楚寒知道要坏，他刚想强行提速，天上忽然传来一声剑鸣。
抬头看去，一道光剑从云层劈下，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它精准刺入黑雾内核，瞬间爆开。
净化之力扩散，阎罗老祖的脸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撕成碎片，彻底消散。
光剑也在同一刻碎裂。
南宫玥的声音从碎片中传出：“以我们之名，守护这方世界！”
声音落，光点四散，有一粒落在楚寒心口，融进去，变成一道新的金色锁链，缠在魔纹外圈。
双生禁制，完全体。
大地裂缝停止扩张，边缘开始愈合。原本干枯的土地下传来脉动，一下，又一下，象是新世界的呼吸。
萧紫鸾站在空中，轮回身开始变淡。她低头看着楚寒，眼神很静。
楚寒坐着没动，但能感觉到她在看他。
她抬手，指尖轻轻一点自己眉心。那朵跳动的轮回焰飘出来，化作印记，悬浮在他头顶。
然后，她的身影一点点消散，最后融入天地法则之中。
风重新吹起来。
楚寒闭着眼，双手交叠放在心口。身上流转着淡金色的光，那是禁制与他血脉相连的痕迹。
他没动，脚下的土地不再震颤，而是稳定地跳动着，像心跳。
朝阳升到山腰，照在他脸上。左眉骨上的疤痕闪了一下，微光流转，随即归于平常。
他知道，萧紫鸾走了。
但她留下的印记还在，压在他头顶，不重，却很稳。
他也知道，南宫玥彻底没了。那道金色锁链是她最后的存在证明，缠在他心口，象一道誓言。
他睁开眼，望向远方。
小城轮廓清淅，屋顶瓦片反着光。溪水流动的声音传过来，还有鸟叫。一只麻雀落在他肩上，蹦了两下，又飞走。
他没赶它，风拂过衣袍，带来草木生长的气息。
他张嘴，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片大地：
“我在。”
麻雀飞远了，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楚寒仍坐着，姿势没变。金色禁制光辉在他身上流转，头顶紫焰印记静静悬浮。
远处天际，一道极细的裂缝悄然浮现，比发丝还细，藏在云层深处。
裂缝内，有低沉的咆哮正缓缓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