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子停在楚寒脚边，风也停了。他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握着萧紫鸾的手更紧了些。
掌心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他知道那是南宫玥最后触碰留下的痕迹。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是真实存在过的证明。可这温度正在慢慢散去，像沙漏里的沙，一点一点流走。
他闭上眼，金光从心口魔纹升起，顺着经脉爬向双眼。三世画面自动浮现，不受控制，也无法回避。
第一世，他是高坐九重天的仙帝，她是一缕剑灵。混沌裂开，天地崩塌，她冲进风暴中心，用轮回焰封住缺口。那一剑斩下时，她的声音很轻：“等你下一世。”然后魂飞魄散。
第二世，他是戍边将军，她是北境巫女。大雪封山，敌军压境，两人守在城门两侧。最后一战，箭雨落下，他替她挡下致命一击，她抱着他倒在血泊里。火把熄灭前，她说：“别怕，我还会找你。”
第三世，他是废脉少年，她是北荒女帝。十年间，九大灵域隔绝，她站在极北之巅遥望南方。他在泥潭中挣扎求生，她在暗处布阵护他周全。直到噬魂渊底，她以心头血稳住他暴走的经脉，那一刻，她终于喊出他的名字。
每一世，他们都因劫难分离。每一世，他们都没有真正忘记彼此。
金光流转，楚寒睁开眼。他的呼吸很稳，心跳却乱了一拍。
萧紫鸾察觉到了。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他左眉骨的疤痕。那里曾被混沌反噬烧伤，如今只剩一道血痕。
“这不是命运选了我们。”她说，“是我们一次次选择了重逢。”
话音落，两人交握的手心爆发出璀灿金光。阴阳鱼图腾自脚下升腾而起，不再是战斗阵法，也不再是封印结界，而是化作一道情丝结界，将他们笼罩其中。
光幕内，时间仿佛静止。
外面的世界已经重生，山河复苏，灵气奔涌。可只有在这里，他们的过去才真正落地。
楚寒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跳动着微弱的轮回焰，像快燃尽的烛火，却始终不肯熄灭。
“你还敢不敢信？”他问。
“信什么？”
“信这一世，能走到最后。”
她没回答，只是靠得更近了些，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动作很小，却用了全身力气。
就在这时，一点星光浮现在半空。
南宫玥的残魂出现了。她没有靠近，只是悬浮在结界外，身影透明如雾，嘴角带着熟悉的笑意。
“现在……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她说，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光幕，“这一世，没人再替你们扛劫，也没人再为你们燃尽神魂——因为你们终于学会了，一起走完最后一程。”
楚寒抬头看她，目光复杂，有感激，也有愧疚。
他想说话，南宫玥却摇摇头：“别谢我。我只是完成了自己的选择。”她指尖点了一下心口，“这里记着你救我的那天，也记着你说‘这世界还有我们’的那一刻。”
光点微微闪铄，似有泪光掠过。
楚寒低下头，看向腰间的断剑。它一直挂着，从未离身。粗布麻衣，断剑残刃，是他从废脉少年一路杀出来的标志。
他缓缓拔剑，剑身映出他与萧紫鸾相拥的倒影。
“这一世……”他低声说，“我不再需要它了。”
剑尖轻点地面，紫金光芒顺刃流淌。整把剑开始发光，不是战斗时的杀意沸腾，而是温和的、安静的光。
然后，它化作了光雨。
一粒粒光点升空，每一点都映出一段过往……
万尸窟中他第一次觉醒系统，面对尸王群毫无退路。血色婚宴上他斩断情丝，只为不让任何人再为他而死。
深渊底部他纵身跃下，明知前方是死局也不回头。时空裂隙中他硬抗天罚，只为护住身边之人……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最终融入天际，如同星辰归位。
斩天剑消失。楚寒空着手，站得笔直。
萧紫鸾靠在他肩上，声音很轻：“轮回不灭的，从来不是劫难，是我们一次次重逢的勇气。”
风再次吹起，拂过两人衣袂。晨光洒在肩头，温暖而不刺眼。
远处，新生的山峰顶上积雪反光，溪流正从石缝中涌出，蜿蜒而下。草木生长的声音隐约可闻，大地重新有了呼吸。
南宫玥的残魂静静看着这一切，身影越来越淡。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最后笑了笑，然后化作一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楚寒感觉到掌心又传来一丝温热，短暂，却清淅。
他知道，那是她的告别。
他没有动，也没有松开萧紫鸾的手。
这个世界活了，敌人死了，战斗结束了。
他不再是那个靠系统升级、靠杀戮变强的废脉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独自镇压混沌、背负轮回的女帝。
他们只是两个人，站在重生的大地上，彼此依靠。
楚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曾经沾满鲜血、只为变强而挥剑的手，现在只用来握住一个人。
萧紫鸾抬眼看天。裂痕已闭合，云层散开，湛蓝一片。
“接下来呢？”她问。
楚寒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得更稳了些，手指收紧，握着她的手，也握着这个刚刚醒来的新世界。
风卷起地上的碎石，一颗小石子滚到他脚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