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掠过北荒城门，楚寒踏进主街时，脚底踩碎了一片冰晶花瓣。
那花是孩童撒的，本该落在英雄肩头，却只沾上他粗布麻衣的下摆。
他没停，也没抬头看两侧欢呼的人群，左臂内侧的魔纹正一跳一跳地发烫，象是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在皮下穿行。每走一步，命契就往骨头里钉一分。
南宫玥原本跟在他身后半步，忽然被一名紫袍女官拦住去路。她回头看了楚寒一眼，嘴唇微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炼器匣，随后随人离去。
墨白也未能例外。天剑宗执事从街角走出，语气躬敬却不容拒绝。他临走前将断剑插在地上，朝楚寒点了点头。那意思明白，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没人再说话，楚寒继续往前，穿过拱门，踏上城楼阶梯。
百姓的呼喊声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风刮过箭垛的尖啸。他靠在石沿上，望向城东。黑雾确实退了，烽火也熄了，可地脉深处仍有细微震颤，顺着命契传到指尖，象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他闭眼调息，《混沌封印》在识海中缓缓流转，如同暗河潜行。这技能不显山露水，也不护体疗伤，但它知道怎么锁死漏洞，怎么把裂痕焊成铁板。只是每一次运转，左臂便传来一阵锯齿般的钝痛，仿佛经脉里埋着无数根倒刺。
城楼下锣鼓喧天，酒香四溢。
庆功宴已经开始，北荒王庭下令大赦三日，全城设宴，犒赏守疆将士。街道上舞龙翻腾，少年持刀献艺，老者捧酒高歌，这是他们应得的安宁。
可楚寒知道，安宁从不长久，就在他准备转身下楼时，一股冰冷的信息直接刺入神识。
【检测到“幽冥殿馀党”，方向城东，数量不明，气息隐蔽】
他眸光一凝，紫金重瞳在眼底一闪即逝，旋即隐去。右手缓缓抚上斩天剑柄，触感依旧粗糙，剑身却比先前多了一丝温热，象是饮过血后尚未冷却。
没有通报，没有召集，他只是身形一晃，如风般自城楼跃下，落地无声，身影瞬间融入街巷阴影。
市集依旧热闹，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烤肉油脂滴入炭火，噼啪作响。楚寒穿行其间，耳听八方，鼻嗅气息。
系统对“幽冥”类存在有着近乎本能的感应，就象猎犬闻到了腐肉的味道。
一丝极淡的腥气钻入鼻腔，不是血腥，而是尸油与怨念混合后的腐败味，只有在噬魂幡长期浸染之地才会留下。
他脚步微顿，转向东市，那里曾是一家药铺，如今门板歪斜，招牌断裂，檐下挂着几串干枯草药，在风中轻轻摇晃。
门口地面有一枚半湿的脚印，边缘泛黑，鞋底纹路呈菱形交错，正是幽冥殿外围死士的制式靴印。
楚寒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蛛网横结，药柜倾倒。墙上却用黑灰刻着一道符文，九幽噬魂幡残影，线条扭曲如蛇，末端还滴着未干的血渍。
他冷笑一声，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火焰，轮回紫焰跃出皮肤，迅速将符文焚尽。火光映照下，墙皮剥落，露出后面一道暗记：一个指向乱葬岗的箭头，下方写着三个小字……“等你来”。
火焰熄灭，系统再度震动。
【目标已转移，正向城东乱葬岗集结】
楚寒收回手，掌心残留一丝灼痛。他知道，这不是陷阱，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筛选。对方故意留下痕迹，就是要看他会不会追。若他因庆功而懈迨，那便是弱者，若他孤身赴险，那才值得成为祭品。
可惜，他们搞错了对象，楚寒握紧斩天剑，低语：“庆功宴？也好，换个口味。”
随即转身出门，步伐加快，直奔城东。
越靠近乱葬岗，空气越冷，沿途已有百姓察觉异样，纷纷收摊避走。一只野狗叼着破布跑过街角，突然停下，对着空巷低吼两声，又夹着尾巴逃开。
楚寒脚步未停，乱葬岗位于城郊洼地，原是战时埋骨之所，后因阴气积聚被划为禁地。此刻岗顶却亮起了七盏绿灯，排成北斗之形，灯焰不随风动，反而逆风飘摇，象是从地底伸出的手指。
他立于岗外，仰头望去，七盏灯下站着七道人影，皆披黑袍，手持骨杖，脚下压着七块残碑。碑文已被磨平，唯有一块角落还留着半个名字……“楚”。
楚家之人，也曾葬于此地。
为首那人缓缓转头，兜帽下露出半张脸，肤色青灰，嘴角裂至耳根。他举起骨杖，指向楚寒，声音沙哑：“你来了。”
楚寒没答，他只是抬起左手，将斩天剑从背后抽出半寸。
剑身轻鸣，表面浮现出细密符文，如同活物呼吸。刚才在城楼时还只是微弱紫焰缠绕，此刻却已有缕缕幽光自剑格渗出，顺着剑刃流淌。
那人笑了：“我们等的不是英雄，不是救世主。我们等的是容器……能承载混沌本源的存在。”
楚寒终于开口：“你们阎罗老祖刚被我斩杀不久，你们就急着送死？”
“不久？”那人摇头，“那不过是饵。真正的风暴，还在路上。”
话音落下，其馀六人同时抬杖，地面震动，七盏绿灯骤然爆燃，化作七道怨灵冲天而起，盘旋成柱，直贯云宵。
楚寒站在原地不动，但他体内杀意已经沸腾。
系统无声激活，战斗反馈瞬间涌入四肢百骸。他曾斩过归墟境强者，吞过百万怨魂，每一次生死搏杀都让《九转玄冥诀》更进一步。如今哪怕不突破境界，单凭战意碾压，也能撕碎眼前这群蝼蚁。
他缓缓拔剑，剑未出鞘，紫金色光芒已自眉心炸开，双眸彻底化作深渊之色。
为首那人瞳孔骤缩：“快！激活献祭阵！不能让他近身！”
七人齐喝，骨杖插入地面，绿焰顺纹路蔓延，勾勒出一座残缺法阵。中央升起一团黑雾，雾中隐约有东西在蠕动，似未成形的躯体，又似被强行拼接的魂核。
楚寒动了，一步踏出，脚下青石炸裂。第二步，斩天剑离鞘三寸，剑吟如雷。第三步，他人已至阵前，剑锋直指黑雾内核。
那人惊吼：“你不可能这么快……！”
剑光落下，没有轰鸣，没有爆炸。只有一道笔直的光痕划过夜空，将七盏绿灯尽数斩灭。
黑雾崩散，怨灵哀嚎，法阵反噬，六名施术者当场吐血跪地，骨杖寸断。唯有首领反应极快，翻滚躲开，脸上肌肉抽搐：“你……你根本不是废脉！”
楚寒收剑，剑尖垂地，一滴血缓缓滑落，砸在残碑上，晕开一片暗红。
他看着那人，声音平静：“我不是废脉。”
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我是专杀你们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