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痕在跳,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搏动,像另一颗心脏寄生在血管里,随着某种遥远的节奏缓缓收缩。
楚寒盯着掌心那道未愈的裂口,青灰色的纹路已爬至肘弯,细如发丝,却带着腐意。
他五指猛然攥紧,经脉逆行,《九转玄冥诀》自奇经八脉倒灌而下,将那股蠕动之力死死压住。左臂皮肤瞬间泛白,血脉凝滞,红线戛然停滞。
“终于封住了。”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如磨刀石刮过铁板,“可惜,只是暂时压制。”
南宫玥指尖凝出一缕冰晶,轻轻点在他肘部,冰面折射出微光,映出地平线尽头数十里外的景象,连绵黑旗,如钉入大地的铁刺,迎风猎猎。
南宫玥收回手,冰晶碎成粉末:“不是斥候,是先锋数组。推进速度极快。”
墨白重剑拄地,脚底传来的震动频率被他一一记下。
他抬头,目光如刀锋扫过荒原:“地面震感持续增强,至少三千人规模,携带重甲或大型法器。”
三人沉默片刻。
上一刻还在与残魂魔躯搏杀,此刻却已面临真正战场。没有喘息,没有退路,只有前方那一片被黑旗染暗的天际。
楚寒低头,斩天剑仍在鞘中,剑柄沾着干涸的血,握上去有些涩。他没拔剑,只是将它握得更紧了些,仿佛怕它飞走。
“不能绕路。”他说,“他们等的就是我们尤豫。”
南宫玥取出机关罗盘,表面齿轮缓缓转动,几枚冰棱嵌入刻度,推演出三条路径。
她指尖划过中间那条:“这条道路最稳,避开地裂带和毒瘴区,但要多行六十里。”
“不妥。”墨白开口,声音冷硬,“敌人是不会停下的。”
楚寒笑了声,笑声很轻,象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说得对。他们不会停,我也不会。”
他闭眼,识海深处,系统无声运转。
杀意沸腾等级由“黑”退至“暗红”,再缓缓趋于平静。但就在他心神沉入经脉的一瞬,一股陌生的战意自丹田升起,不是来自功法,也不是来自记忆碎片,而是某种更为原始的东西,象是战场本身在呼唤他。
【检测到“大规模战场”,建议开启“以战证道”状态,每击杀百名魔族,修为提升百分之零点一!】
没有提示音,没有界面,这句话直接浮现在意识中,如同前世仙帝征战时天地共鸣的战鼓。
楚寒睁眼,右眼紫金微闪,嘴角扬起:“很好,正愁不够打!”
南宫玥瞥他一眼:“你又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每次要疯的时候,眼神都是这样。”
楚寒没答,只是活动了下手腕,左臂魔纹隐现,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他当然知道南宫玥在说什么,每当战斗临近失控边缘,他的瞳孔就会泛起那种不属于凡人的光,象是有东西正在苏醒。
“这不是疯。”楚寒说,“而是杀意!”
墨白扛起重剑,转身向前一步,立于两人前方:“走吧!”
“再不走,天都快黑了。”
三人启程,荒原无垠,焦土延伸至天空边界,脚下是碎裂的岩层与烧尽的残旗。
风卷着灰烬扑面而来,楚寒始终走在最后,左手按在剑柄上,右手垂在身侧,掌心血痕虽被封禁,仍能感觉到那丝红线在缓慢挣扎。
他不急,越往前,敌意越浓。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不是来自某个强者,而是群体杀意的累积,千军万马踏过的土地,会留下属于战争本身的烙印。
南宫玥手中罗盘不断微调,冰晶映照出前方地形变化。
她忽然停下:“左侧三十丈有塌陷带,下方是空的,可能设有埋伏。”
楚寒点头:“走右边!”
“右边有断崖!”墨白说道。
楚寒目光如炬,开口,“那就选中间。”
“可中间最危险。”墨白眉头一皱。
楚寒转身,望向断崖处,说道:“但也最快!”
墨白没说话,直接迈步踩上中央裂痕。石屑簌簌掉落,下方深不见底,但他脚步未停。
南宫玥咬牙跟上,低声嘀咕:“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怕死。”
楚寒走在南宫玥身后,闻言他只是说出一句:“怕死的人,活不到现在。”
风渐大,远处黑旗轮廓愈发清淅,旗面绘着扭曲符文,随风翻卷时竟似有低语传出。
楚寒右眼微眯,那不是幻觉,每一面旗帜都在吸收天地灵气,形成微弱的阵法联结,整支军队已被某种力量串联。
“他们正在布阵。”他说,“不是单纯进攻,是在准备什么。”
南宫玥皱眉:“你能看穿?”
“看不穿,但感觉到了。”
就象系统不会告诉他具体信息,只会以杀意沸腾程度暗示危险,此刻他也只能凭借本能判断,前方不只是战场,更象是一场仪式的开端。
墨白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他蹲下,手指插入焦土,捻起一点灰烬送至鼻端嗅了嗅,随即站起:“火属性魔兵来过这里,大概是不久之前。”
楚寒蹲下,手掌贴地,闭目感知。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铁蹄践踏,长矛穿胸,火焰席卷营帐,惨叫被风撕碎。这些不是记忆,是土地残留的战意残响,被系统自动捕捉、解析。
楚寒猛地睁眼:“北荒守军败退,防线已破。他们不是来攻城的,是来接管战场的。”
南宫玥脸色微变:“接引……和守将遗言一样。”
“所以得尽快赶路,不能在拖延时间。”楚寒站起,斩天剑仍未出鞘,但剑身已微微震颤,“让他们把戏唱完,我们可就没位置站着唱了。”
三人提速,楚寒左臂再度传来异样,那道被压制的红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逆向冲击封锁。他冷哼一声,功法逆转,混沌气旋在经脉中炸开一圈波纹,强行镇压。
无与伦比的疼感,瞬间传遍全身,但他习惯了这种痛苦。
从小到大,哪一次变强,不是从疼痛开始的?
母亲死时疼,被人踩进泥里疼,经脉寸断时更疼。可每一次疼完,他都活得更久一点,更强一点。
现在这点小动静,算什么。
夕阳西沉,天边染成暗红色,象一块烧透的铁皮盖在大地上。三人身影被拉得很长,踏过废墟,穿过断墙,一步步逼近那片飘荡着黑旗的荒原。
楚寒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场仗,象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南宫玥冷笑:“你太自恋了。”
“不是自恋。”楚寒摇头,“是感觉。从噬魂渊开始,每一步都被推着走。残魂、魔躯、玉佩、血书……现在又是战场。有人想让我们走到这里。”
墨白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就打穿它。”
楚寒笑了,这次笑得坦荡。
“好,那就打穿它!”
他不再压抑体内躁动,任由一丝黑焰自左臂渗出,缠绕剑柄。斩天剑嗡鸣不止,仿佛也在渴望战斗。
前方风沙骤起,黑旗翻卷,隐约可见人影移动,铠甲碰撞声随风传来。
楚寒迈出一步,脚踩碎石,发出清脆声响。
“北荒的戏,开始了。”
他话音落下时,掌心血痕突然剧烈跳动,红线挣脱封锁,向上游窜半寸。
楚寒察觉,却不回头,只将剑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