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脚踩进混沌浆液的瞬间,斩天剑发出一声低鸣。那不是金属的震颤,而是某种沉睡之物被惊醒的喘息。
他没再往前走,直接一拳砸向左侧虚影。
拳风撕裂气流,轰在一道凭空浮现的幻影上,那是他幼年跪在祠堂的画面,族老们指着他说“此子不祥”。
幻象炸成黑雾,又化作母亲倒下的慢动作,血从嘴角溢出,手指微微张开,象是要抓什么。
楚寒右眼紫金光芒暴涨,瞳孔深处浮现出无数战斗烙印:
夜战墨白时对方剑锋偏转三寸的破绽。噬魂渊底第一具血傀膝盖微颤的刹那。阎无血左眼骷髅眼罩下肌肉抽动的节奏……
这些经验自动排列组合,凝成一条贯穿识海的锁链,狠狠抽向眼前扭曲的记忆洪流。
“我杀过的人,不会骗我。”
话音落下,前方空气像玻璃般碎裂。一条由战魂铭文铺就的道路显露出来,每一块石板都刻着一个名字,有些已被磨平,有些还在渗血。
他踏上去的第一步,脚下立刻浮现出“楚玉”二字,随即崩解成灰。
道路尽头,一团跳动的光球悬浮于虚无之中。它没有固定形态,表面流转着魔纹与紫焰交织的符文,每一次脉动都引发体内经脉共鸣。
楚寒知道,这不是敌人,也不是力量源泉,这是他自己的一部分,被剥离、封印、遗忘的那一部分。
他伸手触碰,光球瞬间膨胀,将他整个吞没。
意识沉入黑暗的刹那,系统首次发出清淅警告:“检测到混沌同化,建议立即切断联系!”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沙哑而熟悉:“接受吧,你本就是为我重生而准备的躯壳。”
这声音,正是来自阎罗老祖的残念。
楚寒没有抵抗,任由那股侵蚀之力钻入神魂。他反而闭上了眼睛,主动放开所有防御。
记忆如潮水倒灌……
万年前,仙魔大战终局。苍穹碎裂,大地塌陷,九幽之门洞开,混沌本源咆哮而出。他站在战场最高处,手持龙纹玉佩,身后是重伤垂死的萧紫鸾。她想拉住楚寒,但楚寒摇了摇头,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她,另一半握在自己手中。
“若有一日混沌复苏,便以玉佩为引,重启封印。”
萧紫鸾说不出话,只能用轮回紫焰在他掌心烙下一个印记。那一夜,星辰坠落如雨,楚寒亲手斩断通往上界的桥梁,自愿剥离神魂,投身轮回。
画面一转,是楚寒降生今世的那一刻。
接生婆尖叫着说这孩子没有脉络,是个废胎。母亲抱着他冲出产房,在风雪中跪了三天三夜,求族中赐药。
没人理会,直到某夜,黑袍人闯入,一刀斩下她的头颅,只因她护住了这个“不该存在”的儿子。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楚寒在意识深处冷笑一声:“我不是容器,我是执剑人。”
他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将左臂魔纹与右眼重瞳投入光球内部,如同两把钥匙插入锁孔。《九转玄冥诀》运转至极致,不再是吸收外界残意,而是反向解析本源结构,逼迫真相浮现。
光球剧烈震颤,表面符文开始逆向旋转。一股剧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痕,黑血从中渗出。他的五脏六腑正在晶化,每一秒都在逼近彻底同化的边缘。
外面,南宫玥猛然抬头。
“他在往里灌东西!”她嘶声道,指尖冰晶刚凝聚又碎裂,“不是吸收……是把自己的战意倒进去!”
墨白单膝撑地,断剑插在身前,额头青筋暴起:“疯子……他要把自己烧干净。”
话音未落,黑漩中心轰然爆开一圈紫金涟漪,象是某种封印被强行撬动。
紧接着,整片废墟的地基开始下沉,裂缝中升起森寒雾气,隐约可见无数战魂铭文自地下浮现,组成一座倒悬祭坛的轮廓。
漩心处,楚寒的身体已近乎透明,唯有心脏位置仍燃烧着一点紫金火焰。他咬破舌尖,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接触到光球的瞬间化作一道血色锁链,逆贯而上,缠住内核。
“以伤换权,以血破妄!”
“现在,轮到我说了算。”
锁链收紧,光球发出刺耳尖啸,表面裂开蛛网状缝隙。一道道黑丝挣扎着想要逃逸,却被战魂铭文组成的牢笼死死困住。最终,“咔嚓”一声,光球彻底崩裂。
内部静静悬浮着半块染血的龙纹玉佩。
楚寒伸手握住。
刹那间,所有记忆碎片拼合完毕。
原来所谓的混沌本源,不过是当年封印之力残留的投影。真正的混沌早已被他亲手镇压于时空裂隙,而这具身体,从来就不是什么“容器”,而是他为自己选定的归来之路。
废脉?寂灭?那都是伪装,是为了避开天机窥探的障眼法。
楚寒睁开眼,紫金重瞳映照四方,黑漩的扭曲气流在他面前如同静止。他缓缓下降,落回焦土之上,双脚触地时,地面战魂铭文齐齐亮起,形成一圈环形数组。
南宫玥跟跄上前一步:“你还活着?”
楚寒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掌心摊开,露出那半块玉佩。血迹未干,纹路清淅,与她袖中那块正好能拼成完整图案。
墨白盯着那枚玉佩,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根本不是在对抗命运。”
“我是来收帐的。”
楚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滴血,但伤口愈合速度明显加快。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封印需要两半玉佩合一,而另一半,不在他手里。
楚寒抬起头,望向南宫玥。
南宫玥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决意。
风卷起焦土,吹动他破碎的麻衣。腰间那半截断剑轻轻晃动,发出细微金属摩擦声。
南宫玥的手慢慢移向袖口,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玉佩的瞬间——
楚寒突然抬手,制止了她。
“等等。”
他眯起眼,盯着黑漩残馀的涡流。那里,有一缕极细的红线正在悄然退散,象是被人刻意隐藏后又仓促撤离的痕迹。
“有人在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