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掌心托着玉佩，光晕一圈圈荡开，象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那股从指尖涌进血脉的温热，让他左臂魔纹微微发麻，仿佛有千年前的风，顺着经脉吹进了骨头缝里。
他没动，也没再说话，上一秒还准备把玉佩扔进黑漩的癫狂劲儿已经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到底的冷静。他知道这东西不能丢，它认他，也认他娘。
南宫玥咬破指尖，一滴血抹在玉佩背面的符纹上。
冰晶微光一闪，原本躁动的龙纹光芒顿时稳了下来，不再忽明忽暗，而是缓缓流转，象是一口将要停摆的钟，被重新拨动了齿轮。
“频率调好了。”她声音发虚，指尖还在抖，“能撑三息，最多五息。”
墨白没回头，重剑插进焦土三寸，剑身嗡鸣不止。他双膝微屈，肩背绷成一道铁线，死死盯着黑漩中心那只枯手虚影。黑线仍在颤，魂牌碎片微微晃动，可它没再逼近，至少现在没有。
楚寒闭眼，掌心贴紧玉佩。
刹那间，识海炸开一道裂痕，画面浮现：
天地撕裂，苍穹如碎镜般崩塌一角，混沌黑流自裂缝中倾泻而下，所过之处山河化灰，生灵尽成枯骨。一道紫金身影立于虚空尽头，长发飞扬，袍角燃着轮回紫焰，手中握着一块完整的龙纹玉佩。
她抬手，玉佩迎风暴涨，化作封印阵眼。紫焰缠绕黑流，硬生生将其绞入玉中。就在封印完成的瞬间，玉佩崩裂，一道血线自她胸口飞出，坠向人间。
画面戛然而止。
楚寒猛地睁眼，右眼重瞳剧烈收缩，瞳孔边缘浮现出细密裂纹般的血丝。他喉咙一甜，强行咽下涌上的腥味。
“你看见什么了？”南宫玥问，声音压得很低。
“女帝！”楚寒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嗓音沙哑得不象自己，“是萧紫鸾，在千年前用这块玉，封印了混沌本源。”
南宫玥瞳孔微缩：“所以这玉……是封印的钥匙？”
“不。”楚寒摇头，“它是锁芯。真正的钥匙，是萧紫鸾的血脉。”
他低头看玉佩，龙纹中央有一处极小的凹陷，型状如同泪滴。刚才的画面里，那滴心头血正是落在这里，才让封印彻底凝固。
“可你娘……”南宫玥顿了顿，“她的血怎么会和这玉共鸣？”
楚寒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划过掌心，割开一道口子。血珠渗出，滴在玉佩表面。
没有爆炸，没有反噬，反而象是干涸的土地遇上了雨。玉佩吸收血液的瞬间，龙纹彻底亮起，不再是幽光，而是炽烈的紫金色，仿佛沉睡的火焰被重新点燃。
一股记忆碎片，再度冲进识海。
这一次不是画面，而是触感，冰冷的手抱紧他，将他塞进密道。女人身上有淡淡的檀香，还有未散的紫焰气息。她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嘴唇开合，无声却清淅：
“别回头。”
随后是刀光落下，血溅在门缝里的声音。
楚寒浑身一震，膝盖差点跪下去。他靠着斩天剑撑住身体，指节捏得发白。
“我娘……不是凡人。”他低声说，“她是萧紫鸾那一世的分魂转世。”
南宫玥呼吸一滞：“你是说，萧紫鸾带着记忆投胎，只为护你一次？”
“不止一次。”楚寒冷笑，“是三世。”
楚寒忽然想起噬魂渊底，女帝以心头血稳住他暴走经脉的那一幕。那时她的轮回焰几乎熄灭，眉心印记龟裂，却还是笑着说：“这次，换我挡在你前面。”
原来早在千年前，她们就定下了这个局。
墨白终于开口：“所以阎罗老祖要这块玉，不是为了复活，是为了破解封印。”
“对。”楚寒抬头，目光刺向黑漩，“混沌本源一旦释放，万界都将沦为养料。而我娘当年带走了最关键的那部分封印之力，她的血，她的命，还有这块玉。”
话音未落，玉佩突然剧烈震颤。
黑漩旋转速度加快，空间扭曲的范围向外蔓延半尺。那只枯手虚影猛然前伸，黑线如蛛网般扑来，直取玉佩。
楚寒反应极快，左手一翻，将玉佩扣进掌心，右眼重瞳全力运转，混沌气旋在体内逆向回流，强行压制魔纹躁动。他不敢催动轮回紫焰，怕引发连锁反应，只能靠《九转玄冥诀》封锁经脉，硬抗那股来自上界的牵引力。
南宫玥立刻补位，双手结印，冰晶自袖中飞出，在玉佩周围凝成六面体冰阵。每一面都刻着机关凤凰留下的稳定符纹，层层叠加，暂时隔绝了外部波动。
“我撑不了太久。”她额头渗汗，“这玉……它想回去。”
“那就别让它回去。”楚寒冷声说，“它属于这里，也属于我。”
他再次伸手，将玉佩平托而出。这一次，他不再压抑体内那股温热，而是主动引导母亲残留的气息，与玉佩共鸣。
龙纹逐寸复苏，铭文浮现。
不再是楚家文本，也不是九霄通用语，而是一种古老到近乎失传的契约语。南宫玥勉强辨认出几行：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三世轮回，守一人归位。若封印破，吾身化烬，亦阻其路。”
墨白眼神一凛：“这是……誓约？”
“是遗诏。”楚寒声音低沉，“女帝知道自己会死，也知道我会回来。这块玉，不只是封印之物，更是唤醒我的信标。”
南宫玥忽然想到什么：“那你突破灵海九重时，哪些记忆碎片……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楚寒点头：“每破一境第九重，解锁一段前世记忆。但之前碎片零散，拼不出全貌。现在……”他顿了顿，“似乎脱不了干系。”
【检测到“前世因果”，解锁仙帝记忆碎片：玉佩是混沌封印关键】
无声提示在识海炸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淅。没有杀意沸腾等级，也没有战斗反馈，只有纯粹的信息注入。
楚寒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天生废脉，不是血脉有问题，而是神魂被封印得太深，连经脉都在自我抑制。母亲当年护他，不只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保住这具承载仙帝真核的身体。
黑漩忽然静了一瞬。
枯手虚影悬在半空，黑线微微颤斗，象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楚寒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你等我回来？呵……我早该回来了。”
他左手仍托着玉佩，右手缓缓拔出斩天剑。剑身轻颤，紫金纹路与玉佩光芒呼应，竟隐隐有融合之势。
南宫玥单膝跪地，指尖仍贴着冰阵，唇角渗出血丝，却还在维持能量引导。她抬头看了楚寒一眼，声音很轻：“接下来呢？”
楚寒没回答，他只是盯着黑漩深处，眼神沉得象深渊。
玉佩悬浮在掌心，光辉未散，轮回紫焰在纹路间游走，仿佛下一秒就要点燃整个废墟。
墨白横剑在后，重剑深陷焦土，双目如鹰，紧盯那团旋转的黑暗。
三人原地未动，风不起，尘不扬。
楚寒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抚过玉佩中央那滴血痕的凹陷。
就在触碰的瞬间，玉佩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咔”，象是齿轮转动，又象是锁芯松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