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底部的血雾尚未散尽，岩壁上的裂痕还在渗出暗红液体，象是大地的伤口在缓慢呼吸。
楚寒落地时左脚一沉，踩碎了半截焦黑指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他没去低头看，右手已按在南宫玥后背，掌心混沌气旋微转，将她体内残馀的血毒逼向命门穴。
南宫玥咳出一口带着冰晶的黑血，指尖抽搐了一下，却没有昏过去。
墨白单膝跪地，右肩破洞处不断滴落灵液，三柄重剑只剩两柄插在身前，第三柄断在坠落途中。
他咬牙撑起身子，用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碎石自动聚拢成屏障，挡在南宫玥侧前方。
楚寒缓缓起身，腰间断剑仍未出鞘，但剑柄已被他握得发烫。
他盯着上方血雾中那道身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退后三十寸。”
南宫玥立刻挪动身体，靠进岩壁凹陷处。墨白拖着重剑横移两步，与她形成三角阵型，剑锋对准地缝出口。
血雾分开，阎无血走了下来。
他的靴底没有沾血，每一步落下，地面的血迹就自动退开半寸，仿佛畏惧那双绣着骷髅纹的赤金战靴。
“你们藏不住。”他说，舌尖舔过虎牙，左眼骷髅眼罩泛起幽光，“这地缝是噬魂渊的肠子，我父亲在这里埋了十万怨灵的喉骨，它们会替我喊出你们的心跳。”
话音未落，九幽噬魂幡已在手中展开。
幡面漆黑如夜，中央浮现出百万张扭曲面孔，齐声低语：“血祭……混沌……归位……”
楚寒左臂魔纹骤然绷紧，皮肤下暗金丝线游走如活物。
一股冰冷杀意顺着经脉直冲识海，系统无声震动：“杀意沸腾等级：紫。”
这是他第一次感知到“紫”级预警。
上一次见这种颜色，是在万尸窟底斩杀老祖分身时，对方刚融合仙魔本源的刹那。
阎无血轻笑，手中噬魂幡轻轻一抖，整片地缝岩壁突然浮现无数冤魂脸孔，全是楚家族人模样，有老人、孩童，甚至婴儿的哭嚎声混杂其中。
“认得吗？”他问，“这些都是你族中的血脉，被炼成血傀前最后一刻的记忆。”
“我特意留着，就等你来听一听……他们是怎么叫你‘废物’的。”
南宫玥呼吸一滞，颈侧黑纹再度蔓延，轮回紫焰自心口涌出，在胸前结成薄冰状护膜。
火焰与寒霜交织，竟将侵入的怨念弹开一丝缝隙。
楚寒右拳猛然砸向地面，混沌气旋自掌心爆发，震波呈环形扩散。
岩壁上的幻象尽数炸裂，冤魂哀嚎戛然而止。
尘土扬起又落下。
“你父亲的分身，”楚寒开口，声音平稳，“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
阎无血笑容不变，却眯起了唯一能视物的右眼。
“你说得对。”他点头，“所以我把他剩下的骨头，都做成我的佩饰了。”
说着，他解下腰间一块玉珏，抛向空中。
那根本不是玉，而是一节人类脊椎骨，上面刻满符文，赫然是从阎罗老祖残躯上取下的脊柱精华。
骨节悬浮之际，噬魂幡再次摇动，百万怨灵齐声嘶吼，形成一道螺旋音波，直刺三人识海。
墨白怒吼一声，双剑交叉于额前，剑身镇魂符文亮起，硬接音波冲击。
他嘴角溢血，双腿陷入地面三寸，却始终未退。
南宫玥趁机掐诀，机关凤凰虚影自袖中飞出，在头顶盘旋一周后化作一面铜镜，镜面映出血雾中的阎无血，将其动作延迟半息。
楚寒抓住这瞬间空档，左手结印，混沌旋涡悄然运转，吸收空气中残留的怨力。
每吞一丝，经脉便舒展一分，昨日战斗留下的裂痕正以极慢速度修复。
他抬头，目光穿透血雾，落在阎无血眉心。
“你来干什么？”楚寒问。
“传话。”阎无血收起笑容，“我父亲说，混沌体不该由一个废脉少年掌控”
“他让我告诉你……你的命，早就签了契，母亲死那天，魂契便已经成立！”
楚寒瞳孔微缩。
那一夜，母亲扑在他身前，胸口插着三枚幽冥钉，嘴里还含着半块护身符。她最后说的话是：“别回头……活下去……”
当时他以为那是遗言，现在才知道，那是封印激活的咒引。
阎无血看着他神色变化，嘴角又扬起：“怎么样？想不想看看那份契书？”
“它就在我父亲的棺材里，用你母亲的皮做的封面。”
楚寒没动，但他背后的斩天剑，突然颤鸣一声。
剑未出鞘，剑意却已凝成实质，自剑柄延伸而出，在地面划出一道深沟，直指阎无血脚下。
“你很擅长找死。”楚寒说，“可惜我不喜欢给人第二次机会。”
阎无血不怒反笑：“那你杀过我吗？”
“还没，不过……”楚寒答，“也快了！”
话音未落，阎无血突然抬手，噬魂幡指向楚寒眉心。
一道血线凭空生成，细如发丝，却散发着腐朽命格的气息。
那不是攻击，是牵引血线另一端，赫然连着南宫玥颈侧黑纹。
因果命线被强行勾连！
南宫玥闷哼一声，轮回紫焰剧烈波动，护体冰盾出现蛛网状裂痕。
她强行催动《天工谱》残阵，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洒在胸前铜镜上。
镜面炸裂，血线崩断。
可就在断裂瞬间，南宫玥喷出一大口血，其中夹杂着黑色丝线，那是被抽出的本源精气。
楚寒一把扶住她肩膀，掌心混沌气旋逆向旋转，将逸散的精气重新裹回她体内。
他盯着阎无血，眼神冷得象北荒冻土下的玄铁。
“你再碰她，你就得死！”
“哦？”阎无血歪头，“那要是我不只碰她呢？”
他左手一翻，取出一缕青丝，缠在指尖缓缓摩挲。
楚寒认得那头发，那是他母亲葬礼那天，从棺木旁飘落的一缕。
“我用它炼了摄魂幡。”阎无血轻声道，“每晚都能听见她在喊你的名字……要不要听一听？”
楚寒双眸骤然泛起紫金光芒，斩天剑自行震颤，剑鞘崩裂一道长缝。
墨白将最后一柄完好的重剑插在两人之间，剑身刻满镇魂符文，挡住噬魂幡馀波。
他站起身，虽浑身是伤，却挺直脊梁，一字一句道：“我曾输给你一次。”
“现在，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
南宫玥抹去嘴角血迹，挣扎着站起，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齿轮，嵌入机关凤凰残躯。
机械鸟振翅欲飞，却被她按住。
“等我信号。”南宫玥说。
楚寒看着二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拔出半截斩天剑。
剑锋离鞘三寸，紫金光芒暴涨，照亮整个地缝。
岩壁上的血迹开始逆流，向上爬行，汇聚成一行古字：
“以战证道，逆命者生！”
阎无血终于变了脸色，他后退半步，噬魂幡收回胸前，冷笑重新浮现：“很好，我就告诉父亲，他的儿子，活不到见你真本事那天。”
血雾翻涌，他的身影逐渐模糊。
临消失前，留下一句轻语：
“下次见面，我会带一颗心脏来换这句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