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手指离老祖咽喉只剩三寸，体内却骤然炸开一股撕裂般的痛楚。
那不是来自外伤，而是经脉深处翻涌的怨力，三千亡魂残意尚未完全炼化，此刻如毒蛇反噬，顺着混沌气旋逆冲而上，直逼识海。
楚寒五指猛然攥紧，指甲陷进掌心，身体剧烈一颤，膝盖重重砸在石台上。
黑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断裂的斩天剑旁，腐蚀出细小的坑洞。左臂魔纹裂痕蔓延，像蛛网般爬满整条手臂，紫金重瞳闪铄不定，时明时灭。
“咳……”他低咳一声，喉头腥甜，意识开始模糊。
墨白见状欲上前，刚踏出一步，便被一股无形怨力震退数尺，肩头划开一道血口。他咬牙稳住身形，握紧背后重剑，却不敢再动。
南宫玥猛地睁眼，她本已虚弱至极，靠在石台边缘调息，可就在楚寒气息紊乱的瞬间，心头莫名一紧，仿佛有根线被人狠狠扯动。她顾不得体内空虚，翻身扑到楚寒身后，双手扶住他颤斗的肩膀。
“撑住！”她低喝。
楚寒喉咙里滚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头颅后仰，双目赤红，竟有一瞬要挥拳砸向身后的南宫玥。那眼神已不似人，倒象是被怨念吞噬的凶兽。
南宫玥没有退，她咬破指尖，鲜血渗出，毫不尤豫抹上楚寒眉心那道血疤。
血迹刚落，轮回紫焰自眉心炸开，如藤蔓缠绕，顺着他面部经络迅速蔓延至脖颈、肩胛，最终导入左臂魔纹裂缝之中。
火焰无声燃烧，黑雾自楚寒七窍喷出，扭曲成一张张哀嚎面孔，又在紫焰下化作青烟消散。
“你不是容器……”南宫玥声音微颤，双手死死按住他肩头，“你是执剑者。”
楚寒浑身一震，肌肉绷紧如弓弦，额角青筋暴起，牙关咯咯作响。
可随着紫焰深入，那股侵蚀神智的怨力终于被压制，识海中的幻象缓缓褪去，母亲临死前的画面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张染着血渍却倔强到底的脸。
楚寒喘息粗重，胸膛剧烈起伏，左臂魔纹虽仍龟裂，但裂痕不再扩散。紫金重瞳渐渐褪色，恢复常态。
南宫玥松了口气，正要收手，却见楚寒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手腕。
两人肌肤相触的刹那，楚寒脑中嗡的一声，系统毫无征兆地震荡了一下，不是提示音，也不是杀意沸腾，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仿佛某种沉睡的规则被悄然唤醒。
“肌肤相触，触发系统警报：检测到“命定道侣”气息，杀意沸腾暂时平息。”
楚寒一怔，下意识想松手。
南宫玥却反手轻轻握住他，指尖微凉，掌心还残留着血痕。
“怨力入体会蚀骨。”南宫玥低声说，“你……别总一个人扛！”
楚寒喉头滚动，没说话，只是缓缓点头。
墨白站在三步之外，重剑插地，背对着两人。他不动，也不语，可嘴角微微扬起，又飞快压下。片刻后，他抬手，用袖口蹭了蹭鼻尖，象是掩饰什么。
石台四周，亡魂残影仍未散尽，偶尔闪过一道虚影，又迅速湮灭。
空气中有焦灼与血腥混杂的气息，地面遍布裂痕，斩天剑斜插在一旁，剑身依旧黯淡，断裂处隐隐泛着紫光。
楚寒慢慢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南宫玥坐在他左侧，双膝并拢，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被他抓过的手腕。她脸色苍白，唇色发青，显然耗损不小，却仍强撑着清醒。
墨白始终未动，目光扫过四周，警剔如铁。
时间一点点过去，楚寒呼吸渐稳，体内混沌气旋重新运转，虽不如巅峰时流畅，但已无崩溃之危。左臂魔纹裂痕深处，暗金丝线缓缓游走，如同修补破损的锁链。
南宫玥忽然轻声道：“你刚才……差点就杀了他。”
楚寒睁开眼，眸光平静：“我没杀他。”
“那是分身。”楚寒说，“真身还在地脉深处。”
南宫玥沉默片刻，问道：“那你为什么停手？”
楚寒低头看着自己手掌，那上面还残留着黑血与烧灼痕迹。
“因为我不想变成他。”楚寒说，“靠吞噬活着的敌人变强，和靠踩碎弱者取乐的疯子，又有什么区别？”
南宫玥怔住，墨白侧过脸，眼角馀光瞥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楚寒抬起左手，魔纹中央的咒印微微发烫，型状如倒悬钥匙，又似断裂锁链。他盯着它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
“他以为我在抢他的东西。”
“其实我只是拿回自己扔掉的垃圾。”
南宫玥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咳嗽两声，捂住嘴，指缝间渗出血丝。
楚寒立刻转头：“你受伤了？”
“没事。”她摇头，“就是耗了些精血，歇会儿就好。”
她说完，从腰间取出一个青铜齿轮，轻轻放在石台上。齿轮表面刻着细密符文，中央有个缺口，象是等待补全。
“这是……机关凤凰留下的？”楚寒问。
南宫玥点头：“它认得这地方，临走前给了我这个，指向北方信道。”
楚寒盯着齿轮，忽然道：“它不是留给你，是留给我的。”
南宫玥一愣，楚寒伸手拿起齿轮，掌心血珠滴落其上，齿轮轻微震动，缺口处浮现出一道微弱光纹，指向石台后方某处岩壁。
“它在等我修复。”他说，“整个阵法的内核，就藏在那里。”
南宫玥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陌生了几分。那种沉静而危险的气息，不象一个刚刚经历生死反噬的人，倒象是……早已看穿一切的局外人。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问题？”她问。
楚寒没回答，只是将齿轮收入怀中，缓缓站起。双腿还有些发软，但他撑住了。
“我们不能久留。”他说，“老祖不会只派一个分身来。”
墨白拔起重剑，走到他身侧，默默点头。
南宫玥也想站起来，刚撑起身子，腿一软，差点摔倒。楚寒转身扶住她骼膊，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错。
南宫玥抬头，正对上他眼睛。
那一瞬，系统再次震荡。
不是警报，不是反馈，而是一种更深的共鸣，仿佛前世今生的因果线，在这一刻轻轻颤动了一下。
楚寒松开手，退后半步。
南宫玥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整理衣袖，遮住手腕上的红痕。
楚寒望向北方信道，那里漆黑一片，隐约有风声传来，象是某种古老机械正在苏醒。
他迈出第一步，脚步落下时，地面裂痕中，一缕紫金色火焰悄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