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没入裂隙的刹那，楚寒左脚踏空，右臂猛然一抽，魔纹如活物般沿着经脉向上窜动，皮肤下渗出黑血，在空中就被紫焰焚成灰烬。他没退，反而往前倾身，将全身重量压在剑柄上，硬生生把身体拽进那道扭曲的紫黑缝隙。
空间象是被撕开又缝合过的布匹，边缘电弧乱舞，抽打在他背上，衣袍瞬间焦裂，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旧伤。这些伤不是这一世留下的，而是前世千百战的烙印，此刻竟隐隐发烫，与魔纹共鸣。
“欢迎来到万年之前的仙魔战场，小混沌体。”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象是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钻进骨头缝里，带着锈铁摩擦般的刺痛。
楚寒抬头，看见一道虚影悬浮在裂隙中央，三头六臂的轮廓若隐若现，黑袍猎猎，却没有实体，只是一缕由残存因果凝成的神识投影，阎罗老祖。
“你倒是挺守时。”楚寒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抹了把嘴角，“一万年了，就攒出这么点东西来见我？”
幻影冷笑，声浪震得空间嗡鸣：“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借废脉少年躯壳苟延残喘的残魂罢了。当年你自封神魂，不就是为了怕我重生复仇？如今你回来了，可还记得那一剑，斩断你仙帝命格的那一剑？”
楚寒没答，右手缓缓抚过胸口。
那里有一道早已愈合的旧伤，正是母亲死前最后一刻为他挡下的那一击。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轮回紫焰自行溢出，在掌心凝聚成一枚微小印记，象是一朵跳动的火焰花。
“你说那一剑？”楚寒咧嘴笑了，牙缝里还沾着血，“我记得很清楚。”
“那天风很大，你跪在地上，三颗脑袋掉了两颗，剩下那颗还在求饶。我说‘阎罗不该活着’。”
楚寒猛地抬手，紫焰炸开，“我要把它劈成灰。”
话音落，体内混沌气旋无端震荡，一段记忆碎片骤然浮现：漆黑天穹下，界门崩塌，他持剑立于废墟之上，身后是燃烧的九霄，面前是只剩半截身躯的老魔，嘶吼着要夺舍重生。那一剑落下，天地归寂。
幻影的脸色变了，它本想用言语勾起楚寒对败亡的恐惧，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承认“败”这个字。在楚寒的记忆里，那不是陨落，而是清算；不是逃亡，而是封印。
“你撒谎！”幻影怒吼，空间随之扭曲，“你早已死去！这具身体不过是巧合觉醒的废物，怎配承载仙帝意志？”
楚寒冷笑，握紧断剑，剑身嗡鸣不止，仿佛也在回应那段被尘封的过往。
“你说我是废物？”他低声道，“那你告诉我，一个废物，能让你躲在这道门里一万年不敢露头？一个废物，能把你当年夺走的一切，一样样拿回来？”
楚寒抬起左手，指尖划过眉心，紫金光芒在瞳孔深处翻涌：“你藏在这里，等的就是我回来。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确认，我到底有没有真的死透。”
幻影沉默了一瞬。
随即，它抬手一引，空间光影骤然变幻，虚假画面铺展开来：
仙帝坠落，九霄崩裂，万千生灵跪伏于幽冥殿前，高呼“殿主永生”。紧接着，画面一转，楚家祠堂血流成河，一名女子扑在少年身上，胸口插着半截断刃，临死前回头望了一眼，眼神里全是不舍。
楚寒呼吸一顿，那是他母亲。
幻影的声音阴冷如毒蛇：“看看吧，这就是你的代价。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让更多人替你去死。你母亲因你而死，楚玉因你而碎魂，就连那北荒女帝，也不过是你命格中的祭品罢了。”
楚寒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他的舌尖已经破了，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这是他保持清醒的方式，痛觉越强，神志越清。
系统依旧沉默，杀意未达战斗阈值，这不是肉身之战，是意志之争。
楚寒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悲无喜，只有战意如炉火般燃烧。
“你说她死了。”楚寒盯着幻影，声音平静得可怕，“可你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吗？”
幻影没说话。
“她说‘别回头’。”楚寒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从不回头。我不看过去，也不问结局。我只知道，谁动了我的人，我就让他付出代价。谁碰了我护的东西，我就让他灰飞烟灭。”
楚寒猛然握紧断剑，剑尖朝上，紫金色光芒自眉心炸开，直冲识海，将那些虚假画面尽数冲散。
“你说我死了？”楚寒向前一步，轮回紫焰自掌心喷薄而出，化作一道火环逼向幻影，“可我现在站在这里，剑还在手，血还在烧。你说我不过是废物借壳重生？”
楚寒又踏进一步，“那你就该记得，当年那个‘废物’，是怎么把你钉在界门前，让你看着自己的魂魄一点点被天雷炼化的。”
幻影开始后退，它的形体在紫焰逼近下变得模糊，边缘出现裂痕，象是即将破碎的琉璃。
“不可能……你不可能恢复记忆……混沌之体不该这么快……”
“你不该等我回来。”楚寒冷冷道，“你以为这是你的复仇时刻？错了，这是我的清算日。”
楚寒抬起右臂，魔纹正疯狂躁动，几乎要脱离控制。但他没有压制，反而主动引导混沌气旋流向手臂，令其与魔纹共震。
皮肤龟裂，黑血涌出，却被紫焰当场焚尽。
“你说这是葬身之地？”楚寒迈出最后一步，左脚悬空停顿刹那，随即重重落下，“可我觉得，是开始的地方。”
随着话音落下，断剑彻底没入裂隙深处。
整道紫黑裂缝竟微微扩张，边缘电弧收敛，仿佛某种古老存在正在苏醒，正在认主。
幻影发出一声尖锐长笑：“你以为你能掌控这里？这里是战场遗骸！是无数强者陨落的坟场！你会被他们的残念撕碎神魂，永世不得超生！”
笑声未绝，紫焰已至。
火环轰然炸开，将幻影彻底吞噬。那道虚影在烈焰中扭曲、尖叫，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于空间乱流之中。
最后一丝回荡的冷笑飘在耳边：“你逃不掉的……你终将变成和我一样的东西……”
楚寒没理会，他站在裂隙之内，四周黑暗如墨，唯有前方隐约浮现出一片模糊轮廓，象是倒塌的城池，断裂的巨柱，还有横七竖八插在大地上的残剑。
风沙掠过耳畔，带着铁锈与战火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眼右臂，魔纹虽仍在搏动，但已被混沌气旋暂时镇压。掌心的紫焰印记微微发烫，象是在提醒什么。
楚寒伸手拔出断剑，剑身轻颤，似有共鸣。
他向前走去，脚步踩在虚空中，竟发出实地般的回响。
十步之外，一道残破的界碑静静矗立，上面刻着半个名字，另一半已被风沙磨平。
他走近，伸手拂去碑面积尘。
指尖触到石面的瞬间，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幕残影：
漆黑大地上，他手持长剑，背对残阳，面前是数不尽的敌军尸骸，身后是一座即将崩塌的巨门。
有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但楚寒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剑，指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