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指尖缠绕的血丝尚未散去,楚寒已将《九幽血典》按在岩面。那缕红痕刚欲攀上他手腕,右臂魔纹骤然一震,黑线如活蛇暴起,径直将其绞碎成雾。
书页微微颤动,象是受惊的兽。
他没再看胸口紫焰的波动,也没去取断剑。盘膝坐下时,粗布麻衣沾了碎骨残灰,左眉疤痕仍在发烫,但已不是预警,而是某种共鸣后的馀热。
血典封面的纹路还在蠕动,可这一次,他主动伸出手,以右掌覆书,混沌气旋自经脉外溢,在掌心形成一层薄而稳定的力场。魔纹为锚,残意为引,那层血雾般的防御机制刚要侵蚀神识,便被隔绝在外,如同撞上无形铁壁。
“你主子已死。”楚寒低声说,“现在,你已归我。”
话音落,楚寒翻开了那一页。
并非文本,也非功法口诀,边缘处刻着一组极细密的几何纹,线条交错如齿轮咬合,又似机关锁芯的剖面图。
楚寒瞳孔微缩,脑海中瞬间闪过南宫玥在炼器高台激活机关凤凰的画面:青铜匣开启时,内壁浮现的正是这类纹路。
不只是风格相似,是构造原理一致。
这种纹路不属于当世任何一门炼器流派,而是远古机关术的遗存。他曾听她提过,《天工谱》记载的是失落文明的造物法则,能启封山河大阵,亦可重构断肢残躯。
而眼前这页,分明是一张残图。
残缺一角,却被多重血纹复盖,像被人刻意遮掩。楚寒闭眼,调动前世记忆碎片中关于禁制学的认知,仙帝时代有“三重封印法”,其中一种便是以活体精血为墨,绘制干扰性符阵,掩盖真实结构。
楚寒指尖燃起一丝紫焰,沿着纹路缓缓描摹。
血纹遇火即溃,层层剥落。每破一层,魔纹跳动越剧,仿佛书中沉睡之物正苏醒。识海深处传来低鸣,不是警告,也不是攻击,而是一种……牵引。
投影浮现,空中凝出一座青铜巨门虚影,高达百丈,门心嵌着复杂齿轮数组,正缓慢转动。每一环都映射星轨运行规律,中央空缺处,形如钥匙插槽。门底铭文一闪而逝:
“南宫旧墟,机枢归位。”
影象崩解,楚寒睁眼,呼吸未乱,但右臂已泛起青筋般的黑痕,顺着经脉向上蔓延。他知道这是混沌气旋超载的征兆,强行解析远古机关图,等同于撬动天地法则的一角。
可他不在乎,这图不是偶然藏在血典里,是设计好的线索。阎罗老祖不会无缘无故让少主携带一本夹带机关秘图的典籍,更不会允许它落入外人之手。唯一的解释是,这张图本就该被找到,只是执行者出了差错。
南宫玥说过,她等了十年,只为找一个能打穿幽冥殿的人。
而现在,她留下的伏笔,终于与敌人的阴谋交汇了。
楚寒收手,血典自动闭合,封面恢复平静。他用混沌气旋将其层层封印,塞入怀中。断剑仍插在岩缝,但他没去拔。此刻取剑,只会眈误半息。
风从深渊底部涌上来,带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
他刚起身,北荒腹地方向突传轰响。一道黑烟冲天而起,毒瘴翻腾如沸水,原本静谧的万毒沼泽正在剧烈震荡。那不是自然异象,是地脉被人强行搅动的迹象。
与此同时,怀中血典再度震颤。
不是被动反应,而是主动呼应。仿佛那片暴动的局域,藏着与机关图匹配的另一半信息。
楚寒按住胸口紫焰印记,感受其传来的波动频率,不再是针对他的危机警示,而是指向某处坐标的强烈共鸣。就象婚书曾为萧紫鸾传递求救信号一样,此刻紫焰也在接收某种残存意志的呼喊。
不是楚玉,也不是南宫玥,是那座门。
它醒了,或者说是有人正在试图打开它。
楚寒站在渊顶边缘,麻衣猎猎,脚下碎骨随风滚落深渊。
远处爆炸声接连不断,毒河倒灌,黑雾升腾,显然已有强者闯入禁地内核。若是寻常势力争夺资源,不至于引发如此规模的地变,唯有触动上古机关,才会引来天地反噬。
而南宫旧墟的位置,就在万毒沼泽深处。
他曾答应南宫玥,破封之后前往她的家族遗址。但南宫玥没说那里藏着什么,只说有一道“启钥之术”能帮他掌控混沌体。如今看来,那不是简单的传承仪式,而是一次机关重启的必要步骤。
血典中的图,是钥匙模型,南宫旧墟,是锁孔所在。
两者缺一不可。
楚寒转身,未取断剑,未回头。他一步踏出,身形掠过渊顶巨岩,沿陡坡疾行。速度不快,却步步精准,避开所有可能埋伏的死角。他知道,这一路上必然有人盯着噬魂渊的动静,尤其是幽冥殿残部。
但楚寒不怕,真正让他警剔的,是那扇门背后的东西。
若它只是封印某个宝库,阎罗老祖何必费尽心思布局?若它真能破解混沌体禁制,为何南宫家宁愿灭族也不愿让它现世?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只有前行才能揭晓。
风卷起他额前乱发,露出左眉那道血疤。它不再发烫,反而冰凉,象是被某种古老存在标记过。
当他掠至渊顶最后一块悬石时,忽然停步。
低头看向掌心。
刚才描摹机关图时,紫焰灼烧过血纹残留的痕迹,本应消失无踪。可此刻,皮肤上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印记,与南宫玥腰间佩戴的机关匣背面纹路完全一致。
同步率超过九成,这不是巧合。
楚寒是被选中的解析者。
也只有他,能同时承载魔纹、紫焰、残意与机关图的共振。
楚寒抬起手,任风吹过指缝。
下一瞬,他纵身跃下悬石,身影划破晨雾,朝着万毒沼泽的方向疾驰而去。
途中,楚寒摸了摸怀中血典。
封印虽牢,仍能感知到那一角机关图在微微搏动,如同心跳。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处地下密室,一口尘封已久的青铜棺材内部,一枚齿轮悄然转动了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