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推开木门时,指节在剑柄上磨出一道血痕。屋内烛火未点,月光斜切过桌角,映出一幅卷轴静静横陈于案,那画中人执剑而立,眉骨裂伤如血蛇蜿蜒,正是他斩破困龙阵那一瞬的姿态。
他没动,只将左掌缓缓压向胸口。紫金鳞片贴着皮肉,温润依旧,却压不住经脉深处那丝滞涩。轮回锁的馀威还在,像锈住的齿轮,每一次呼吸都得用力碾过去。
三步外,画象边缘缀着一枚暗纹铜钉,钉头刻有半轮弯月,嵌在黑焰缭绕的殿门轮廓里。幽冥殿的印记,和万尸窟石碑上的符文同源。
楚寒伸手触画,指尖刚碰上绢面,眉心疤痕猛地一跳。系统杀意沸腾,不是冲向敌人,而是对这幅画本身发出低鸣,如同野兽嗅到陷阱里的诱饵。他立刻收手,退后半步。这不是纪念,是锚点。谁留下它,就能顺着气机找到他。
窗外,树影随风摆动。
楚寒转身拔剑,动作干脆利落,斩天剑滑出鞘三分,紫金剑气已在掌心凝而不发。门外落叶铺地,脚步落下本该有声,可刚才那一晃,象是脚不沾尘的死物在移动。
楚寒将画象卷起塞入怀中,右手握紧剑柄,左手贴腹运转残意循环。体内灵海三重的气息沉稳流淌,但肩头旧伤随动作渗出血丝,布衣黏在皮肤上,扯得生疼。
林子就在营地北侧,离他住处不过百步。他踩进林间小径,脚下落叶被夜露浸透,软烂无声。鼻尖掠过一丝腐香,极淡,混在草木气息里几乎察觉不到,那是幽冥殿常用的尸油燃香,用来掩盖活人气味,专供追踪者使用。
古槐在十丈开外,树干扭曲如跪拜之人。他走近时,看见一条黑影垂挂在枝杈间,随风轻晃。
这正是阎无血,尸体穿着血色鎏金袍,左眼骷髅眼罩歪斜脱落,露出空洞的眼框。脖颈勒痕深陷皮肉,象是被铁链绞死,胸口插着一块黑铁令,铭文朝外:幽冥·执律。
楚寒蹲下,剑尖挑开其衣襟,心口原本烙着的血傀印记已消失,皮肉焦黑一片,象是被人用高温硬生生剜去。死透了,连复生的痕迹都没有。
楚寒盯着令牌看了两息,忽然冷笑一声。
这并不是示威,阎罗老祖不会拿自己血脉当祭品来吓人,这是警告,亦或者是……嫁祸。
树根旁地面有划痕,泥土翻新,楚寒俯身细看,一行血字刻在树皮下方,笔画歪斜却力透木心:“楚寒,你的命,幽冥殿收了。”
血未干,但不是从尸体流下的,伤口早已凝固,这血来自别处,被人强行注入树体,再以秘法催出生字。
楚寒抬手,掌心燃起一朵紫焰。火焰呈暗紫色,落向血字瞬间,空气中浮现出一层几不可见的符文网,那是追踪咒,附着在文本上,一旦有人读取内容,便会悄然标记其神魂波动。
楚寒没说话,只是加大火力,符文挣扎般扭曲了一瞬,随即崩解,化作青烟散尽。整棵树开始冒黑气,象是被无形之火从内部烧透。
“想让我看到这句话,又怕我破解?”楚寒低语,“那就别留痕迹。”
紫焰顺树皮蔓延而上,烧穿枝叶,最终吞没尸体。阎无血的躯壳在烈焰中蜷缩,衣袍化灰,唯有那枚黑铁令耐住高温,在火中铮然作响。
楚寒伸出手,用剑鞘将令牌拨进掌心。冰冷金属粘贴皮肤刹那,眉心疤痕再度震颤,系统杀意沸腾程度提升半档,虽未达战斗警报级别,却足以说明此物与高危目标有关联。
楚寒将令牌收入怀中,与画象并列藏好。
原路返回途中,风穿过林隙,吹动他腰间的断剑穗。那截旧铁轻轻拍打腿侧,节奏稳定得象心跳。
回到屋内,他反手关门,不再点灯,黑暗中,掏出画象平铺桌上,掌心紫焰再次燃起。火焰舔上绢面,从边角开始卷曲焦黑,画中人的姿态在火光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随窗缝漏进的风飘散。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前,他看见画纸背面曾被人用极细笔锋写过一行小字:“七日之后,试炼终礼,血启归途。”
字迹已被火烧毁大半,但楚寒将这些信息已记入脑海。
楚寒坐到床沿,解下斩天剑横放膝上。剑身还沾着方才林中的湿气,血渍混着树汁黏腻难清。他抽出衣袖内衬布条,一下一下擦拭剑刃,动作缓慢却不容错漏。
擦至剑格处,布条突然阻碍住一道细微凹槽。他停下,借窗外微光细看,那不是磨损,是人为刻上去的短符,形似锁链缠绕,与幽冥殿令牌上的封印纹路一致。
“藏得倒挺深。”楚寒低声说。
指尖凝聚一丝残意,顺着符文逆向探入,刹那间,脑海闪过一个画面:一间密室,墙上挂满画象,每幅都映射一名试炼者,而他的那张,正被一支红笔圈住额头位置。
画面一闪即逝。
楚寒收回手,把布条团成一团扔进角落。他重新握住剑柄,双眸在黑暗中泛起淡淡紫金光,不炽烈,却如深井底下燃烧的炭。
外面天还没亮,营地寂静无声。
楚寒闭眼盘膝,左手按住胸口鳞片,右手始终搭在剑上。灵海三重的气息平稳运行,看似放松,实则每一寸肌肉都在等待下一次出击的信号。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桌上残留的灰烬,其中一片轻轻落在剑尖,随即被一道微不可察的剑意震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