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的手指还沾着那滴未落的血。
断剑插在残碑裂缝中，微微震颤，象是完成了某种古老的契约。他缓缓收回左手，指尖在石面划过一道浅痕，转身时脚步没有半分迟疑。紫金雾气缠绕周身，每一次呼吸都与地脉震动同步，仿佛整座秘境都在为他让路。
信道尽头裂开一道深渊，黑得看不见底。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腐朽与死寂的气息，却在触及楚寒皮肤的瞬间自动退散。南宫玥扶着楚玉站在出口边缘，两人刚踏前一步，便被一股无形力量掀退三尺，膝盖触地才稳住身形。
“别跟来。”楚寒声音低哑，像砂石磨过铁板，“我一人足矣！”
他没回头，只抬手轻按南宫玥肩头一瞬，随即迈步走入深渊口。
脚下是堆积如山的白骨，踩上去发出金属般的脆响。这些尸骸早已干枯成灰，却被某种力量维持着不散，层层叠叠铺满地面，一直延伸至黑暗深处。空气中飘荡着无声的低语，不是耳中所闻，而是直接钻进识海，似百万怨灵的执念在此凝结，化作永恒的哀嚎。
楚寒每走一步，眉心符文便微亮一分。那道疤痕已不再流血，但皮下有光流动，如同沉睡的雷火即将苏醒。腰间断剑嗡鸣不止，与体内混沌灵脉共振，将四周尸气一点点转化为战意沉淀于经脉之中。
这不是敌意，也不是考验，这是迎接。
亡魂走廊两侧石壁开始扭曲，浮现出无数虚影：八岁那年，他在雨中跪着，肋骨断裂，嘴里咬着半截树枝防止自己叫出声；母亲站在族门前，披发持刀，背后是冲天火光；楚玉被人拖走，婚书撕碎，她回头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幻象太真，几乎能嗅到当年的血腥味。
系统杀意悄然沸腾，不是警告外敌，而是提醒宿主，此地心魔源自记忆本身，若生一丝动摇，神魂即刻被吞噬。
楚寒脚步未停，左手抚上眉心，那道符文烫得惊人。他低声自语：“疼就对了，不疼才是死路。”
话音落下，右拳骤然轰出。
拳风裹挟黑金气流，砸向左侧石壁。整面影象崩碎，碎片如玻璃般四溅落地，发出清脆声响。紧接着，右侧幻象中母亲开口：“寒儿……别去……”
楚寒猛然提速，左脚踏地，身形如箭射出，双拳连击三记，将整段走廊的虚影彻底击溃。碎影纷飞中，他冷声道：“娘若在天有灵，当知儿子今日非为复仇，乃为归来！”
最后一字出口，所有幻象烟消云散。
前方壑然开朗，一座圆形祭坛矗立在深渊中央，由整块黑曜岩雕琢而成，表面刻满古老符文，有些与残碑上的铭文同源，有些则是从未见过的文本，笔画如蛇缠绕，透着原始而蛮荒的气息。祭坛周围悬浮着九具银尸，通体泛着金属光泽，面容模糊，双眼却燃着幽蓝火焰，静静伫立，宛如守墓之神。
它们不动，不语，仅以符文的方式存在，并封锁前行之路。
楚寒停步，距祭坛十步之遥，全身肌肉绷紧，混沌灵脉自行运转，将外界压抑的尸气转化为微弱战意储备。他并未拔剑，而是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
左眉骨符文骤然亮起，紫金光芒投射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段残缺铭文：
“吾名楚寒，掌混沌……”
九具银尸同时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臣子朝拜君王。幽蓝火焰熄灭，身躯缓缓下沉，融入地面，化作九道符印，嵌入祭坛基座。
祭坛中央，一团灰黑色光球缓缓升起，直径不过三尺，却仿佛容纳了整个世界的重量。它缓慢旋转，内部隐约可见一柄断裂长剑的虚影，剑刃朝下，似曾插入大地万年。
楚寒瞳孔微缩，那不是外物，那是前世自己斩下的神魂碎片，是他自愿剥离的仙帝本源。
识海深处，一道低语响起，不属于系统，也不属于任何活人：
“你来了……我等了你一万年。”
楚寒没有回应。
只是盯着那团光球，目光穿透旋转的混沌气流，看到更深处的东西，那是一段被封印的记忆，一场无人知晓的献祭，一个轮回的起点。
断剑在腰间剧烈震颤，几乎要自行出鞘。楚寒右手缓缓握上剑柄，指节发白。他知道，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触碰到本源，就能开始吸收，就能真正觉醒。
但他依然没有动，因为那团光球里，断裂的剑影突然轻轻一颤。
象是在呼唤着他，又象是在警告他。
楚寒的左脚往前移了半寸，鞋底碾过一块碎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祭坛上的符文开始流转，灰黑光球旋转加快，内部剑影逐渐清淅，断裂处泛起一丝猩红。
楚寒的呼吸慢了下来，心跳降至三次。
南宫玥在入口处扶着楚玉，两人仰望着深渊中央的身影。风卷起尘沙，吹乱了楚玉的发丝，她嘴唇微动，似乎想喊什么，却没有声音。
楚寒抬起右手，指尖距离光球不足一尺距离。
断剑嗡鸣达到顶点，剑身竟自行脱手而出，散发出耀眼的紫金纹路。
光球中的剑影突然转向，直指楚寒眉心。
楚寒的手指停在半空，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痕，象是承受着某种无形压力。
祭坛底部，一道裂缝悄然蔓延，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岩壁缓缓流下。
楚寒的指甲缝里渗出血珠，滴落在地，正好落在那道裂缝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