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离手的刹那，楚寒未睁眼，也未动。
剑身悬在半空，锈迹剥落如灰烬飘散，露出内部剑身流动的紫金纹路。那不是金属的光泽，更象是凝固的雷火，在黑暗中无声燃烧。残碑上的“楚寒”二字微微震颤，仿佛被唤醒的魂魄正试图挣脱石壳。
楚寒盘坐不动，体内却已翻江倒海。
《九转玄冥诀》逆向运转，灵气自丹田倒灌十二正经，每一寸经脉都象被烧红的铁丝贯穿。这不是突破，是拆骨换髓，五脏六腑在战意压迫下自行崩解，又以武道残意为引，强行重组。痛感如千军万马踏过神经，稍有松懈便是神魂俱碎。
但他嘴角竟扬了扬，疼这就对了，不疼才是死路。
上一次这么疼，还是八岁那年被楚天雄踩进泥里，肋骨折断刺穿肺叶。那时他咬碎三颗牙没吭声，只在心里记下：将来还他十倍。
现在想来，那点痛，连热身都不算。
眉心处，左眉骨疤痕突然炸裂，血线蜿蜒而下，流过眼角，滴落在膝前石面。血珠未散，反而腾起一缕紫金火焰，火焰中浮现出一道古老符文，似字非字，似印非印，缓缓沉入皮肉，烙进颅骨。
识海轰然炸开，画面浮现……
苍穹碎裂，雷云倒卷。一名白衣男子立于万丈高台之上，手持玉简，笔走龙蛇，写下《混沌本源诀》第一行字。风沙吹动他的衣角，却吹不动那一身如山岳般的意志。
“此剑名为‘混沌’，可斩天地……亦可葬我。”
声音落下，玉简燃起紫金火焰，化作灰烬随风而去。男子转身，背影孤绝，手中长剑插入大地，整片大陆为之震颤。
记忆碎片涌入楚寒脑海，不是文本，不是口诀，而是一段完整的剑意烙印。它不象功法那样规整有序，更象是一道命令，来自前世的自己下达给今生的判决书。
“重铸肉身，以战证道！”
楚寒呼吸一顿，随即吐出一口黑血。
血雾在空中凝成细丝，与周身溢出的黑金气流交织，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旋涡。那些战斗中吸收的武道残意，此刻全部被调动起来，顺着新觉醒的剑意节奏重新排列。原本混乱暴虐的能量变得有序，如同百川归海，尽数导入正在重塑的经脉之中。
骨骼发出细微的断裂声，象是冰层在春阳下崩解。旧骨粉碎，新骨重生，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皮肤下隐隐有符文游走，每一道都与眉心烙下的仙帝符文同源。心跳频率逐渐放缓，从每息九次，降到七次、五次……最终稳定在三次。
每一次搏动，都与地面震动同步。
残碑与断剑开始产生共鸣，断剑嗡鸣加剧，剑尖缓缓下沉，对准碑面裂缝。可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一股无形力量将剑身弹开。碑上封印纹路亮起暗红光芒，象是某种古老的禁制仍在生效。
楚寒睁开眼，眸中无怒，无惊，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清明。
他抬起右手，指尖划过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断剑之上。
血染剑身，紫金纹路骤然暴涨，整把剑如活物般震颤起来。这一次，再无人能阻。
他双手握柄，将断剑缓缓插进残碑裂缝，剑入三寸，地面剧震。
整条信道龟裂，岩壁崩塌，碎石如雨落下，却被一层无形气罩挡开。残碑表面浮现出完整铭文，字字带血：
“吾名楚寒，掌混沌，镇轮回，死两次，归来仍是吾！”
幽光自碑中扩散，缠绕楚寒全身，那不是灵气，也不是魔气，而是一种更为原始的力量，‘混沌本源’。它顺着经脉涌入，冲刷着最后一丝凡胎杂质。
楚寒身体猛然一挺，七窍同时溢出血线，又被紫金火焰瞬间蒸干。
他没有退，反而将左手按在碑面，任由那股力量逆流而上，直冲识海。
记忆再次闪现：
白衣楚寒站在时空尽头，面对万千追兵，冷笑一声，挥剑斩断自身命格：“若吾重来一次，必让这天地，再不敢称我为废！”
画面戛然而止，楚寒浑身一震，所有重塑进程在同一瞬完成。
经脉已不再是寻常灵脉，而是由混沌气息构筑的“混沌灵脉”，深藏于血肉之下，外人无法探知。骨骼泛着冷金属光泽，密度堪比神铁。心跳三次，天地应和，仿佛整个秘境都在为他呼吸。
左眉骨符文彻底隐入皮下，成为永恒印记。第二段仙帝记忆已完全融合，一段口诀自动沉淀于识海深处：
“混沌初开，剑自心生；不借外力，唯战可成！”
这是“混沌剑意”的雏形，不是招式，不是神通，而是另一种存在方式，只要还在战斗，就能不断进化。
断剑一半有馀没碑中，剑身与石碑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分离过。一丝微弱的联系创建起来，那是通往更深层混沌本源的钥匙，也是前世佩剑残魂的苏醒信号。
楚寒仍盘坐不动，双目紧闭，周身缭绕紫金雾气。气息趋于平稳，却比之前沉重百倍。象是一座沉睡的火山，表面寂静，内里熔岩奔涌。
忽然，他右手五指微微抽搐。
指甲缝里渗出一丝黑血，顺着指节滑落，滴在残碑边缘，血珠滚过“楚”字最后一笔，停在裂缝入口。
下一滴血还未落下，断剑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象是回应，又象是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