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睁开眼时，头顶那道黑线还在。它象根钉子悬在半空，一端连着穹顶裂痕，另一端直指他方才打坐的位置。石砖上的血手印已经褪成灰白，但指尖触过的地方仍泛着冷意。
他没再盘膝，而是站起身，脊背贴住残碑。紫金气息在经脉里缓行一圈，伤势压住了，战意却沉得象块铁。系统没有响，杀意也没有沸腾，说明真正的敌人还没动手，或者说，还没把他逼到生死在线。
这不对劲，秘境不该这么安静。没有灵气潮汐，没有修炼阵纹，连脚步声都被吞得干干净净。唯一的动静是墙上那些古纹，正以极其缓慢的频率明灭，节奏和母亲碎玉背面的刻痕完全一致。
楚寒盯着最近的一处符文，抬脚往前踏了一步，就在鞋底落下的一瞬间，整座秘境猛地一震。
雾气翻涌如幕，画面炸开：
七岁那年，他在演武场被三名族兄围殴。拳脚砸在肋骨上，骨头咔嚓作响，有人踩着他手指狞笑：“废脉，也配碰剑？”
十八岁，祠堂前，冰雕里的母亲睁着眼，嘴角凝着血。楚天雄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婚书，他说道：“楚玉，归我了！”。
昨日黄泉路，石门缝隙里的人脸，无声地张嘴，象是在喊他的名字……
记忆碎片，像刀片一样往脑子里塞。楚寒咬牙，左手掌心突然剧痛，皮肤下仿佛有虫子在爬。南宫玥说过，那是禁制触发的征兆，恐怕外面有人在操控这一切。
幻象继续闪现，这一次，画面定格在族殿高台。楚天雄站在光幕前，右手划过符纹，血晶碎裂。紧接着，他的脸从雾中浮现出来，五官扭曲，声音象是从地底传来：“废脉，你可知……此阵是谁精心为你所设？”
楚寒冷笑，开口道：“我经历的苦难，是用来铸剑的，不是让你拿来羞辱的。”
他猛然睁眼，双瞳掠过一道紫金光芒，断剑出鞘，横斩而出。
剑锋撕裂雾幕，楚天雄的幻影应声劈成两半。可那裂开的脸并未消散，反而咧嘴笑了，笑声混着回音在整个秘境炸开。
“你以为，破了个幻象便能活下去吗？”
话音未落，地面瞬间轰然炸裂。
数十道赤红火线从石砖缝隙窜出，落地化蛇，鳞片如熔岩浇铸，每一条都长达丈许，蛇瞳猩红，吐息间带着焦臭。它们绕着石台游走，所过之处石面融化，蒸腾起刺鼻白烟。
楚寒后撤一步，背抵残碑。这些火蛇气息浑厚，赫然是凝气八重的存在。若是在外界，一群这种级别的妖兽足以踏平一个小宗门。
但现在，它们被困在阵中，只为杀他一人。
更麻烦的是，系统依旧保持沉默。战斗未形成对等搏杀，无法吸收残意升级。他现在就象一把钝刀，砍得动，却割不断命。
第一条火蛇扑来，楚寒侧身避让，断剑斜撩，切入蛇颈。鲜血喷溅，蛇头落地，躯体抽搐几下，倒在地上。可就在它彻底死去的刹那，一股滚烫的敌意残存顺着剑身涌入经脉。
这一刻，系统终于沸腾！
“检测到凝气八重敌意残存，吸收可助突破！”
楚寒眼神骤亮，黑色气流自丹田涌出，缠绕剑身，战意喷薄。他终于能打了。
第二条、第三条火蛇接连扑上。楚寒不再硬接，而是借力跃起，踩着蛇背腾空翻转，断剑自上而下贯穿蛇首。又是一股残意入体，修为开始松动。
楚寒忽然明白过来，这阵法设计得极毒。先用记忆幻象折磨心智，再放实体妖兽围杀。若是一般人，早就在幻境里崩溃，哪还有命去对抗火蛇？
但楚寒不一样，他越痛，越清醒；越被打压，越想挥剑斩锋芒。
第四条火蛇从背后偷袭，火焰扫过左臂，皮肉瞬间焦黑。楚寒闷哼一声，反手将断剑掷出，贯穿蛇眼。第五条刚抬头，他已抢上前，一脚踩住蛇颈，抽出剑刃横向抹过。
一条接一条，火蛇接连倒下。每杀一头，就有残意涌入，经脉胀痛，境界壁垒开始松动。他知道，只要再杀几头，就能冲上凝气八重。
可就在这时，剩馀的火蛇突然停下攻击，围成一圈，蛇首朝内，齐齐昂起。
楚寒喘着粗气，身影站在圈中，断剑却在滴血。
下一瞬，所有火蛇同时张口，喷出赤焰。
烈火交织成网，从四面八方罩下。高温逼得他皮肤龟裂，呼吸困难。他想躲，却发现脚下石砖已被熔成赤浆，无处落脚。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想起南宫玥的话，“楚天雄划了一下，符纹闪了红光”。
这阵由外力驱动，施术者必与阵法相连。若能重创对方，或许能动摇根基。
楚寒不做闪避，反而迎着火网冲去。他在最后一刻拧身，将断剑插进地面，整个人借力腾起，跃向石台中央那道黑线。
他不信这东西只是装饰，手指即将触碰到黑线的刹那，整座秘境剧烈震荡。
黑线断裂，化作血雾瞬间炸开。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楚家主殿。
楚天雄正在闭目维持阵法，忽感胸口剧痛，一口血喷在面前的血晶镜上。镜中映出秘境内景象，楚寒正站在火海中央，断剑染火，双眸泛紫金寒光。
“不可能……”楚天雄嘶吼，“一介废脉之子，怎能破我的执念之引？！”
他颤斗着手抓起另一枚血符，就要重新催动阵法。可还不等捏碎，右臂突然爆开一道裂痕，鲜血直流。
那是楚天雄早年炼制傀儡时留下的旧伤，此刻竟因阵法反噬而崩裂。
“我不会输……你才是那个，该跪着爬行的废物！”
楚天雄怒吼着再次催动灵力，血晶镜光芒大盛。秘境内，最后五条火蛇眼中红光暴涨，速度陡增三倍，再度扑向楚寒。
楚寒站在原地，没有退避，他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残意，听着系统深处传来的沸腾声，缓缓举起断剑。
剑尖指向火蛇群，手臂稳定得不象是个伤者。
第一条火蛇撞上剑锋，被从中劈开。第二条刚近身，就被他一脚踹中七寸，顺势甩向第三条，两者纠缠着摔进熔浆。
第四条从上方扑下，楚寒不闪不避，任其火焰灼烧肩头，只在最后一刻抬剑，自下而上挑穿蛇腹。
第五条孤身冲来，楚寒终于动了。
只见楚寒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迎着烈焰冲刺，断剑划出一道漆黑弧光。
蛇首飞起，残躯轰然倒地，最后一股残意涌入经脉，楚寒只觉丹田一震，气息轰然暴涨。
凝气八重，破！
楚寒站在石台中央，四周火海未熄，身后幻影重重，前方杀机未尽。
断剑垂下，剑尖滴落的血在高温中蒸发成雾。
他抬起眼，望向穹顶裂缝，低声说道：“你布置的试炼，我不光要闯过去……”
“我还打算，把你的命拿来，让我玩一玩！”
这时，残碑突然震动，裂缝中渗出新的黑雾，迅速凝聚成人脸轮廓。
然而那张脸，竟是楚寒他自己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