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在焦黑地面上，还没散开，就被一道极细的黑线吸了进去。楚寒瞳孔一缩，左手指尖猛地按住地面裂痕边缘，掌心传来的触感象是踩到了活物的筋脉，那黑线不是死物，它象活物一般还在跳。
楚寒没有抬头，可断剑已横扫而出，贴着岩面划出半弧，剑锋所过之处，黑线寸断，残端如虫般蜷缩抽搐。下一瞬，紫金气流自剑身炸开，顺着裂痕钻入地下，轰然爆燃。整片焦土剧烈震颤，数道黑烟冲天而起，旋即化作灰烬飘散。
追踪气息断了，他喘了口气，肩头伤口又裂开一分，血顺着臂膀流到肘弯，滴落在剑柄上。这次他没去擦，只是将剑插回腰侧布带，跟跄着走向南宫玥所在的位置。
南宫玥靠坐在残碑旁，怀里抱着楚玉，脸色发白。她抬眼看他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你把老祖的追踪丝烧干净了？”
楚寒点头，蹲下身，一手探向楚玉腕脉。指尖刚触到皮肤，便觉一股阴寒逆冲而上，直逼经络。他眉头一拧，收回手时指节泛青。
“九幽蚀骨毒。”他吐出四个字，嗓音沙哑，“再晚一刻，药力都救不回来。”
南宫玥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玉盒，掀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莹白、根须缠绕着碎骨的灵草。
“九转还魂草。”南宫玥继续说道，“必须整株入口，不能碾碎，也不能加热。否则药性反噬，会直接震碎心脉。”
楚寒接过玉盒，盯着那株草看了两息，伸手轻轻剥去根部泥垢，又用袖角小心擦净叶片。他托起楚玉下颌，动作极轻，仿佛怕惊醒一场不该被打断的梦。
楚玉嘴唇干裂，牙关紧闭，楚寒用拇指缓缓撬开一丝缝隙，将草茎送入她口中，随后并指一点楚玉喉结下方。
草茎滑入，可刚进咽喉，楚玉身体猛地一抖，呼吸骤停，皮肤瞬间泛起青黑色纹路，如同蛛网蔓延至脖颈。她四肢抽搐，嘴角溢出黑沫。
“药毒交锋！”南宫玥急道，“她撑不住，这草太烈，她经脉恐怕承受不了！”
楚寒二话不说，咬破自己右手食指，一滴紫金色血液落下，精准滴入楚玉唇缝。血珠渗进唇纹的刹那，她抽搐的身体一顿，青黑纹路开始缓慢退散。
他将掌心粘贴楚玉后背，闭眼运转《九转玄冥诀》。灵气自丹田涌出，化作温润气流，沿着她脊柱缓缓推进。每过一寸经脉，就有一缕黑气被逼出体表，在空气中凝成细丝随后瞬间崩解。
南宫玥看着那股紫金气流在楚玉体内游走，低声问：“你的血……真能引动药性共鸣？”
楚寒没有回答，额角却已渗出冷汗。强行输气对他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旧伤未愈，新耗又起，但他手掌稳如磐石，气息不乱。
忽然，楚玉嘴唇微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呢喃：“寒哥哥……别杀……好多人……”
楚寒的手顿了一下，楚玉眼睛仍闭着，睫毛却在颤斗，象是被困在某个无法挣脱的画面里。
他又继续推动灵气，速度慢了几分，掌心温度却更稳。
半个时辰后，楚玉呼吸终于平稳，脸色由青灰转为淡红，指尖也恢复了血色。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一瞬，随即聚焦在眼前那张满是血污与疲惫的脸。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男子左眉骨上的疤痕，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寒哥哥……我梦到你一个人站在尸山血海里……四周都是火……你回头看了我一眼，可眼里没有光……”
楚寒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声道：“只要你活着，杀多少人都值得。”
南宫玥低头检查剩馀符录，翻了翻工具包，轻声说：“不能再留了，老祖虽退，但这地方阴气太重，随时可能再生变故。”
楚寒点头，没再多言。他将楚玉轻轻背起，让她伏在自己背上。她手臂环住他脖颈，额头贴着他后脑，呼吸轻缓。
南宫玥收起药箱，拎起工具包，跟在他身后。三人缓缓向黄泉路出口方向移动。
走出不到百步，楚寒脚步忽顿。
楚寒低头看向左手，是刚才被黑线侵蚀过的掌心，此刻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暗纹，形如锁链，正缓缓褪去。他盯着那纹路消失的痕迹，眼神微沉。
南宫玥察觉异常：“怎么了？”
“没事！”楚寒赶忙出声回应，“只是觉得……老祖逃得太干脆了。”
“断臂之痛，换全身而退，够狠。”南宫玥冷笑，“他留下一句话，‘我在上界等你’。这话听着不象威胁，倒象……邀请。”
楚寒冷笑一声：“上界？等我上去，第一件事就是拆了他的殿。”
他们继续前行。荒原薄雾弥漫，脚下的土地逐渐由焦黑转为灰褐，空气中硫磺味渐淡。远处隐约可见几棵枯树轮廓，歪斜地立在风中。
楚玉伏在他背上，气息均匀，似已昏睡过去。可就在他们走过一处低洼地时，她忽然又开口，声音极轻：
“寒哥哥……你说的报仇……一定要用那么多命去填吗？”
楚寒脚步没停，只答了一句：“不是我用命去填，是他们欠的债，该还了。”
南宫玥走在后面，没说话。她悄悄摸了摸腰间机关匣，确认凤凰内核仍在，但能量仅剩三成，已无法起飞。
前方雾气渐浓，一条狭窄小径蜿蜒延伸，两侧石块堆栈如坟冢。楚寒背着楚玉，步伐沉重却稳定。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微微震动一下，象是承载着不止一个人的重量。
南宫玥忽然低声提醒：“你肩膀……又出血了。”
楚寒没理会，只是把手伸进怀中，摸了摸那枚碎玉。玉片温热，不再颤斗。
他知道，家快到了，可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小径最高处时，楚玉突然抬起头，望着前方雾中某一点，眼神空茫。
“那里……好象，有人站着。”楚玉说道。
楚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可雾中空无一物。
但他意念微动，右手已悄然握住了断剑的剑柄，剑柄之上还沾着血，眨眼间一滴血珠，从剑尖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