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武周代唐?
赵煦闭上眼,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太皇太后的气魄。
本以为她是舍不得手中权利,不想让皇帝亲政,所以有了这一系列操作。
但没想到,一个六十岁的老妇人,竟然还想着窃取江山,登基称帝?
梁大宦此时也禁若寒蝉,任何人卷入这种社稷之争,行错一步都会尸骨无存,他虽不怕死,但怕由胜利者记录的史书将他写成罪人。
许多宦官,远比朝臣更加看重身后名。
赵煦沉默片刻,问道:“后来如何了?”
梁大宦接着道:“李师师亮明身份后,臣虽不尽信,但也选择暂时与她合作。”
“她主动告诉我,不管出宫目的是什么,但此次截杀不成,下次回宫时面临的高手就不止是她了。
“于是我们约定好,在蔡河附近一处地点见面,通过鬼樊楼悄然回到城内。”
赵煦问:“既然无人发现你们进城,为何不带薛慕华直接进宫?”
梁大宦沉默一瞬,叹息道:“会死。”
“据李师师说,太皇太后在宫廷内眼线众多,若让薛慕华明着入宫,他必然活不过明日早晨。”
梁大宦忧心忡忡道:“李师师在看见薛慕华时就猜到了官家的打算,也为官家的敏锐洞察敬佩不已,但要解官家的虚阳花之毒,必须悄无声息。”
“所以薛慕华和现在由李师师看着?”
赵煦立刻反问道:“若她半真半假演戏,此刻对薛慕华出手灭口,岂不前功尽弃?”
梁大宦道:“官家放心,臣本也如此考虑,但薛神医却主动提议让李师师服下了一枚毒丹相互制衡,若李师师心怀不轨,必定毒发身亡。”
赵煦点头,认可这样的安排,混江湖的果然没有一个傻子。
“今夜子时,她会带着神医从西华门潜入皇宫,以她的武功还有内臣接应,肯定不会惊动任何人。”
赵煦也放下心来,与梁大宦再仔细商量了几句安排,然后点头吩咐道:“你一路劳累,先去休息。”
到了夜晚,赵煦故意在福宁殿内练起了拳法。
近些日子,官家练武越发勤奋克苦,一众宫女宦官也早已习惯。
歇去一身风尘的梁大宦伺候在门外,身边还站着一个十分紧张局促的青年。
郝随略带好奇的打量了几眼,靠近梁大宦低声问道:“梁副都知,这位是?”
梁大宦咧嘴一笑,颇为自得道:“这是犬子梁亦关,此次回乡就是带他来荫补入京朝官阶。”
“官家曾说要带到殿前让官家看看,这不就择日不如撞日。”
郝随对此事印象深刻,甚至嫉妒到当日每一句话都还记得清楚,自然也没怀疑,只是看着一表人才的梁亦关,啧啧称赞道:“还是梁副都知有福。”
约莫一个半时辰以后,满头大汗的赵煦停下拳法,接过宫女递来的毛巾。
梁大宦适时上前,带着梁亦关跪拜道:“内臣犬子梁亦关,奉官家旨意前来觐见。”
赵煦擦了擦汗,点头道:“站起来让朕看看。”
梁亦关深呼口气站起身,尽量不让自己太紧张。
“的确是一表人才。”
赵煦问道:“诗词歌赋,经义诸科,都会哪些?”
梁亦关拘谨道:“草民对诗词略有钻研,四书五经也都熟读,但……屡试不第。”
赵煦笑道:“罗隐十举进士,终未登第,不照样有诗词流传百年?”
梁亦关惭愧道:“岂敢与江东生相比。”
赵煦摆摆手:“无需自惭,你有一个好父亲,日后要用心尽孝。”
说着,赵煦对梁大宦道:“朕看他可以,你若定下,明日就传朕旨意去审官院,尽早定下右承务郎的阶官。”
梁大宦闻言,与梁亦关慌忙跪下,千恩万谢。
赵煦点点头又吩咐道:“练拳饿了,你去尚食局令御厨准备点宵夜。”
顿了顿,他还特意点了几道制作比较耗时麻烦的菜。
梁大宦应是。
此时深夜,宫门已关。
梁大宦先是去尚食局准备晚膳,趁着御厨烹饪之时,带着梁亦关去皇城司,找押司官借用了一处办公房间安排梁亦关暂歇一晚。
梁大宦离开不久,几名轻功不凡的人立刻潜入皇城司。
夜色掩护下,几人对皇城司布置和暗哨极为熟络,完美避开一切视线找到梁亦关。
一支迷烟管插入门缝吹出烟雾。
片刻后,确认梁亦关呼吸平稳已经昏迷,几人轻松撬开门栓进入,先是对着梁亦关面部仔细摸索确认没有易容。
又把住梁亦关经脉,确认没有内功真气。
再仔细搜查梁亦关全身,确认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耐心将一切痕迹抹除,抽身离去。
尚食局处,梁大宦忽然内急,借用了下茅房。
无人注意,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在夜色下飞速靠近西华门。
……
半个时辰后,一众宫女宦官在梁大宦带领下提着御膳来到福宁殿。
在正面朝着赵煦没有其他人能注意的隐蔽时刻,梁大宦手指悄悄点了一名宫女和太监。
赵煦心领神会,随便找了个令人去准备热水沐浴的借口将其他宦官宫女支走。
殿内只有四人时,那名宫女与宦官立刻跪下叩首道:“草民李师师/薛慕华,拜见圣人。”
赵煦伸手示意:“免礼。”
说着他仔细瞧了瞧两人面容。
就算他曾经对李师师印象深刻,但此时当面,依然完全没有认出这个面容普通还略显婴儿肥的宫女竟然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名妓?
李师师看出赵煦好奇,伸指在自己肩部、下腭连点,就见其脸型立刻变化。
虽然还差之甚远,但总能看出点模样,剩下的改变大概率是敷粉易容。
旁边的宦官则是伸手在后脑、耳根处拔出几根银针,看得赵煦都生疼。
但几根银针一除,他的脸色立刻从宦官特有的阴白变成了中气十足的红润,脸型也从鞋拔子脸变得更加阳刚。
薛慕华苦笑道:“为了得见圣人天颜,草民蓄了二十年的长须都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