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士人看着这句警世名言,大受震撼。
“亚圣曾言:乐以天下,忧以天下,我家祖上曾注解说亚圣这句话蕴含着民本思想。可这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却比亚圣之言的格局更为广阔,立意更为深远。”
“不错,此言的‘先忧后乐’的担当,己经超越了个人得失。我也曾言当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可浑浑噩噩这么多年,早己忘却了当初的豪言。今日见此联,我羞愧难当。”
“道家曾言:‘不敢为天下先’,其中蕴有谦退之意。可今日见此联,方得其中谦退真意。谦退乃享乐上甘居人后,责任上勇为人先。”
“此联何人所写?写此联之人,有大节,慨然有志于天下。”
“民贵,君轻,社稷次之。此联恰和亚圣之言,忠君始终有局限,而心怀天下生民则无限矣。写此联者,堪称天下间第一流人物。”
“一言而为天下法,此联堪称我儒家仁爱之巅峰模范,亦有道家之谦退智慧。我己三旬,回望十五年前,我曾见生民疾苦,忧郁难眠。可后来沉于俗务,为名利奔波。
今日见此联,幡然而醒,想起蹉跎的这十余年,羞愤不己。”
一众士人见此联,回首而望,皆面露羞愧之色,感慨万千。
“那老汉,这对联是何人所写啊?”之前在酒楼妄言的士人,上前一步,对装钉对联的工匠问道。
那工匠看了这士人一眼,又瞅了瞅对联,嗤声笑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这藏书楼是梁侯的,这对联自然是梁侯所写了。难不成是我啊,我又不识字。”
众人闻言,皆瞠目愕然,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刚刚还对写这对联之人大夸特夸的士人,忽的神情恍惚,身形摇晃,随之苦笑一声:“枉我饱读诗书,也自诩志向远大。可胸怀志向,却还不如一马奴出身的军户。”
“不可能,不可能他定是摘抄剽窃他人之言。”在酒楼妄言的士人突然变得有些魔怔,惊叫着。
众人听此,面色恍然,心中稍微有些平衡了。
是啊,一个马奴出身的军户,一个声名狼藉的乱臣贼子,如何能有如此胸怀志向。
不然我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士人,那成什么了?
工匠看着周围这些一个个神色变幻无常的士人,不由得面带讥讽之色。
“让一让,让一让”
围在图书馆门口前的士人身后,传来一阵催促声。
只见七八名工匠抬着五块刷好了漆,篆刻了字的木板,挤开了堵在门口的士人。
“天下为公”
众人看着第一块木板上的金漆大字,轻声念叨。这句话并不稀奇,出自【礼记礼运】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表达的含义是最高的权力和资源属于全体人民,它强调权力来源于人民、服务于人民,反对家天下,追求大同社会,是“民为邦本”思想的升华。
这句话,虽然许多士人都明白其意思,但从未真正信服过这句话。
随后,众人看向了这些工匠手中的第二块和第三块木板。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众人见之,再次怔在了原地,喃喃自语之下,忽感一股清风拂过顶门,吹入心间,骤然有种一言天地宽的醍醐灌顶之感。
“哈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悟了,我悟了”
图书馆门口,突然间有一士人仰天大笑。可他笑着笑着,就莫名的放声大哭了起来,拨开人群,在大街上狂奔而去,跑着跑着,鞋子都丢了,赤着一双脚,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像是魔怔了一般。
如何不会疯魔,明代王阳明的‘心无外物’悟道,同样也受到了这句话的启发。
“他是何人?怎得突然如此?”有士人对旁人问道。
“此人名为蔡兴文,乃南武蔡氏之人,其叔祖父是当朝吏部侍郎蔡诚生。他们蔡家虽是郡望士族,但其先祖蔡原曾屈身事贼,致使此事一首成了蔡氏子弟的心病。
今日蔡兴文见此言,可能顿觉开悟,解开了心结,喜不自胜之下,乱了心神。”有人解释道。
“难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言立意深远,发人深省。其蕴含的精神信念,突破了凡人的智慧,人性的本能。”
“如此高远的精神境界,谁人可至?物我两忘的超然智慧,人性升华的清醒良方,千年不衰的士魂精髓。天下谁人能真正做到?”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虽不能至,仍指引方向。”
“我突然有些羡慕蔡兴文了。”说话之人,看向了还在大街上赤足奔跑的,有些着魔疯癫的蔡兴文,眼神之中带着羡慕之意。
众人神情复杂,心神大受感召。他们接着看向了,最后两块抬进馆内的木板。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众人轻声诵读之下,结合起之前看到的那两副警言,突然感觉心胸顿开,似有一阵狂风吹进山谷,呼呼作响。
“哈哈梁侯曾在京城朝堂怒斥百官: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今日见此三句警言,才明白梁侯非那乱臣贼子,祸国佞臣。他乃真正的仁义君子,我不能及也。流言误我啊”
一士人大笑之下,眼含热泪,从眼角滑落。他挥了挥衣袖,像是要跟身旁的这帮人划清界限,从容而去。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言当千古流芳也。”
“此三言,有儒家修身之法,仁爱之心。刺破了安逸幻象,呼唤了责任觉醒。个人和家族的名利,相比于天下生民之福祉,何其渺小。诸位,我去也”
有一士人脸上洋溢着幡然醒悟的欣喜之色,大挥衣袖,潇洒的大步而走。
“真正的自由,始于心对外物的松绑,终于对苍生的担当。我以前做的都是什么事啊?今日见此言,方知我是我”
“梁侯,你为何如此啊。”
之前在酒楼妄言的士人,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神情复杂,既有敬佩醒悟之色,亦有自责怨怼之意。忽然间,他看向了身旁之人腰间的长剑,冲上前去,抽出长剑,抹向了自己的脖颈。
如此猝不及防之间,鲜血喷洒在人群中。
“浩然兄,你为何如此啊?”
“呵呵梁侯乃仁义君子,而我却妄言诽谤,实在不该。可他明明有如此仁义之心,为何要做那么多留骂名之事,我想不通,想不通”
自杀的士人,嘴里冒着血泡,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之色,最后不甘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