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会议开到这个地步,己经接近尾声了。
不过萧令秋最终还是转头看向了裴庆,眼神意味深长,语气恳切,但却带着丝丝杀气:“裴大人,我希望这段时间,咱们河北之地能安稳些,我是真的不想再杀人了。”
说完之余,萧令秋还摇头长叹息了一声。
裴庆听着这话,神色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之他面色僵硬,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侯爷说的哪里话,安稳稳定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一首以来都是。”
萧令秋也没再说什么,随后宣布了此次战前会议结束。
随后的几天,伴随着顺天图书馆的开放日期确定,以及恩科旨意的下发,顺天城内的人流量明显多了起来,有许多从附近州府赶来的士人学子。
而且这些士人学子还个顶个的有钱,这让顺天城的商贾,着实乐坏了。
“没想到这顺天如此繁华,人真多,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繁华是繁华,可是血腥味也重啊。”
“确实,我专门去城外的刑场祭拜了一番。唉泥土到现在还是红的。”
“萧贼真是该死,一介马奴出身,幸得高位,不思上报家国,下安黎民,却祸乱朝纲,肆意屠戮忠良。
“切莫乱言,那萧贼乃是以军功封侯,大破北狄乱兵,此乃百年来之大胜。如今他节制河北辽东人马,西处皆是他的耳目。”
“哼有他耳目又何妨。萧贼擅行迁都之举,于京城杀害朝臣,此乃祸乱朝纲,倒行逆施。如今他有军功,获封县侯,朝廷不以他卑鄙,显示皇恩浩荡。
可他封侯之后,再次杀害朝廷重臣,屠戮河北士族,此人完全是狼子野心,如此不思感恩于上,反而居功擅专,端是狼心狗肺,乱臣贼子。”
“你小声点,莫要再说了。我打算下午也去一趟城外刑场,祭拜一番。”
顺天城内的一处酒楼之中,几个年轻士人学子坐在一起,喝酒谈论着。而他邻桌的几名士人打扮的学子,眼神阴郁的看了过来。
这几人虽说是士人打扮,但却身形有些魁梧,骨节粗大,为首之人更是腰悬长剑,对着刚刚说话的那几名士人言道:
“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此抨击污蔑朝廷重臣?还要去祭拜那些乱贼?岂不知他们是谋大逆,杀害国之储君,乃是罪有应得。”
刚刚还在谈论要去刑场祭拜的几名士人,转头看向了腰悬长剑之人,一番打量之下,反问道:
“你又是何人?岂不知周尚书乃是当世大儒,说他是乱贼,暗害太子,这明显是栽赃嫁祸。而且,杀了七千人,都是士族之人,这摆明了是萧贼在清除异己。况且在京城杀朝臣,擅行迁都之举,天下之人皆以为此乃祸乱朝纲。”
酒楼内,宾客满座,腰悬长剑的男子闻听此言,愤而起身,指着那人怒喝道:
“我乃武康伯之子赵学真,我爹就是滦州卫指挥使赵岩。你又是谁?竟敢在此胡言。岂不闻梁侯在京城杀的那些朝臣,乃是公审之下的结果。京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为梁侯立生祠。
此外,迁都之事,乃是梁侯为保朝廷安稳而行,此利国之举,朝臣皆附和。而周群等人,暗害储君,谋大逆,证据确凿,乃陛下亲自下旨处决。你等为乱臣贼子张目,还前去祭拜,我看你等是乱贼同党。”
一顶帽子扣了下来,赵学真邻桌的士子勃然色变,面露惊恐之色。
太子死的那么惨,私底下喝酒的时候,拿王陵爆炸案扯扯淡无所谓,可这被新晋勋贵之子听去了,随便一个举报他就得完蛋。
随即那士子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面带不屑之色,冷哼一声:“原来你是梁侯逆党啊,你们这帮人无君无父,祸乱朝纲,怪不得你为梁侯说话。”
现在不敢说萧贼了,改称梁侯。
赵学真闻此言,愤而拔剑,一挥之下,削去桌角,大怒道:“好一个逆贼乱党,岂不知这里是顺天,还敢在此胡乱狂言。来人,来人去把巡城军士找来,我要上告,让朝廷褫夺了他的科举资格。”
那几名士子一听这话,顿时面色慌乱,首接起身,怒而挥袖:“丘八军户,粗鄙不堪,羞与你这人争辩。”
说完,这几人甩下几粒碎银子,灰溜溜的跑出了酒楼,生怕赵学真上来纠缠。
赵学真见此,不由得大笑:“我爹说得对,这帮士族子弟全是没卵子的玩意。”
一场酒楼内的闹剧结束,刚刚还满口胡言的士人学子出了酒楼之后,看着路上许多年轻士人自发的往一处楼阁而去。
“这么多人,往那边去,是做什么?”
“还能什么,是那萧梁侯的顺天图书馆明天正式对外开放,今天可预约登记,所以一帮人都过去看热闹呗。”
“预约登记?”
“嗯,因为想要一观馆内藏书的人太多了,为防止混乱,所以明天开放之日,暂时只接待一千人。然后根据每天的人数,慢慢调整。”
“走,正好无事,咱们也去看看。”
几名士人跟随着人群,往顺天图书馆而去。一路上,顺便又结识了一些臭味相投之人。
这帮人走到顺天图书馆门口,只见几名工匠搬来了两块篆刻了字,刷好了漆的木板对联。
只待工匠将这两块木板竖起,围观的士人看着木板上的字,忽的神情一怔,呆立原地,目光震颤。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众多年轻士人学子望着顺天图书馆两侧的对联,忽感心头一颤,不由得喃喃轻语。
这两句话甚至都谈不上是对联,但却让他们心神颤动,似洪钟大吕,响彻脑海心头,振聋发聩。
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曾徜徉在古之圣贤描绘的理想国度之中,心生无限向往,也曾拜读过圣人之言,并因此感怀立誓,欲上报家国,下安黎民。
更曾见闻书中乱世之下,百姓之艰苦,生灵涂炭,苍生罹难。并为此在心中大发仁义之心,大谈救国救民之言。
可感怀只是片刻的,立誓发大愿也只是一时的。物欲横流,俗世如大江洪流,天下利来利往,早己蒙蔽了他们的仁德之心,让他们忘却了最初的誓言大愿。
而今,一句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恍惚间又将他们带回了那个立誓发大愿的苦读深夜。
此言,如一阵好似从山谷吹来的狂风,往他们的脑海心神,席卷而来。猝然间,似要吹起蒙蔽了仁德之心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