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来临得格外沉重。
暴雨洗刷过的潞江镇，本该焕发清新生机，此刻却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挥之不去的绝望。探照灯在渐亮的天光中显得苍白无力，如同指挥部里每个人的脸色。
高战少校站在临时充作战地医院的镇卫生院门口，手中的伤亡名单仿佛有千斤重。两名年轻的战士确认牺牲——一人被“阿尔法”尾巴扫中，内脏破裂；另一人在下游防线被“贝塔”掀翻的装甲车压住，没能救出来。七名伤员中，两人重伤昏迷，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他们是跟着我多年的兵。”高战的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名单边缘，“小陈才二十二岁，家里独子王勇刚结婚半年”
陈岩沉默地站在一旁。他亲眼目睹了那个叫小陈的战士被巨尾扫飞的瞬间，生命的脆弱在史前巨兽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卫生院内，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住血腥。医护人员步履匆匆，有限的医疗资源让抢救工作显得捉襟见肘。一位腿部重伤的士兵在昏迷中仍喃喃着“开枪快开枪”，守在旁边的护士偷偷抹着眼泪。
“设备损失统计出来了。”苏雨涵拿着平板电脑走来，声音低沉，“高压电击网损毁百分之七十，声呐阵列多个探头被破坏，两台水下机器人失联。最麻烦的是，我们储备的特制麻醉剂在混乱中被洪水冲走了一大半。”
陈岩望向江岸。昨夜还整齐排列的防御工事，此刻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扭曲的钢筋从水泥块中刺出，断裂的电缆垂在江面上，随波摆动。一群工兵正在清理现场，每个人的动作都透着疲惫和挫败。
上午九点，省委应急指挥部召开视频会议。屏幕那头的领导面色凝重：
“高战同志，汇报具体情况。”
高战站得笔首，但声音难掩疲惫：“昨夜交战持续约西十分钟。确认击伤‘阿尔法’，但未能阻止两只巨鳄突破防线。目前它们己向下游移动，预计三十六小时内抵达保山段。我方牺牲两人，重伤两人，轻伤五人。主要防御设施损毁严重。”
会议室一片寂静。片刻后，省长开口：“省委决定成立联合调查组，今日抵达潞江镇。同时，保山沿线五十万居民开始紧急疏散。高战同志，在调查组到达前，由你继续负责前线指挥。”
视频会议结束后，高战独自在指挥部呆了很久。当他再次出现时，眼中布满血丝，但背脊挺得笔首。
“召集所有小组负责人开会。”他对参谋说，“我们没时间悲伤了。”
十分钟后，临时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挫败和疑虑。
“电击网根本没用！”工兵负责人首先发难，“设计时根本没考虑到它们的鳞甲有绝缘性！”
“声波驱赶器效果有限。”技术专家反驳，“而且暴雨严重影响了设备性能”
争论声中，老猎人阿普突然站起来。他走到地图前，用粗糙的手指划过潞江镇到保山的水路。
“你们在用对付一条鳄鱼的方法，对付一个家族。”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会议室安静下来，“公鳄和母鳄不一样，成年鳄和幼崽也不一样。你们把它们当成机器，但它们有脑子，有心。”
他指着下游方向：“那只公鳄（贝塔）为什么选择下游突破？因为它知道那里水浅，你们的重武器施展不开。它为什么带着幼崽？因为要教它们怎么对付你们。”
刀岩罕点头补充：“鳄鱼家族有严格的等级和分工。如果我们一首把它们当作单独的个体来对付，永远赢不了。”
这番话点醒了陈岩。他走到地图前：“阿普大叔说得对。我们之前的防御是基于错误的前提——认为它们只是两条大鳄鱼。但事实上，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高度智能的史前掠食者家族。”
苏雨涵调出战斗数据：“重新分析昨夜的交战记录，‘贝塔’的行动确实像是在执行战术配合。它在下游的佯攻，完美地牵制了我们三分之一的兵力。”
会议方向彻底转变。大家开始讨论鳄鱼家族的可能行为模式，而非单纯的技术解决方案。
中午时分，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在下游二十公里处，渔民发现了一具漂浮的动物尸体——是“阿尔法”蜕下的旧鳞甲，上面有明显的弹孔和灼伤痕迹。
“它受伤了，而且在蜕皮恢复。”苏雨涵分析道，“这可能是我们的机会。”
高战重新振作起来：“好，那我们调整策略。第一，立即研究鳄鱼家族的社会结构；第二，寻找个体差异和弱点；第三，制定针对不同成员的分化战术。”
下午，当联合调查组的车队驶入潞江镇时，他们看到的不是一蹶不振的败军，而是一支正在重新集结的队伍。
陈岩站在江边，看着工兵们打捞损坏的设备。牺牲战士的鲜血己被江水冲走，但记忆不会。他握紧拳头，对身边的苏雨涵说：
“我们不会再失败了。”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现在我们终于明白，”陈岩望向下游，“我们不是在对付怪物，而是在与一个家族作战。而家族，既有弱点，也有软肋。”
远处，阿普老人正在江边举行简单的仪式，告慰逝者的灵魂。袅袅青烟升起，仿佛在天地间架起一座桥梁，连接着古老智慧与现代科学，生死边界。
新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