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正在与‘伏黑甚尔’交手的雨隐上忍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淅过。
眼前这黑发男人的动作、飞溅的泥浆,乃至整个世界。
由衷的憎恨与愤怒仿佛化作了焚烧一切冗杂的炽火,让他能将纳入眼中的一切都看得无比真切,像延时摄影的相片那样拖拽出长长的影子。
传闻宇智波一族的写轮眼要在极端情绪的刺激下开眼,或许此刻他的状态就和那些家伙们差不多吧?
苦楝如此思考着,侧身躲过‘伏黑甚尔’刺来的棍棒,伏低了身躯踏着水膜猛然突进。
凭借着这个并不具备任何杀伤性的忍术带来的优越机动性,苦楝已经杀死过不知多少敌人了。
可以说比起那些威力巨大的水遁术,这一招才是他最值得信赖的压箱底的绝活。
所谓的忍术,可从来都没有威力越大就越好的说法啊。
‘受死吧!砂隐的混帐!’
“呵啊————”
清冽的水流缠绕在苦无之上,化作纤薄的利刃,越过恍若骤雨般落下的戳棍,再度加速的苦楝喉咙挤出被激怒的野兽般的低吼,向眼前的敌人斩出尤如残光般绚烂的一刀。
虽然象‘伏黑甚尔’这种身手的上忍在这一战之前从未流传出过任何情报这点相当可疑,但这家伙毕竟是砂隐,那个鬼地方的忍者如果想要刻意隐藏自己也确实要比其他村子的忍者简单很多。
相映射的,苦楝也相信自己这引以为傲的暗杀组合技也是他未曾知晓的东西。
‘沙漠里的鬣狗就给我滚去吃尸体啊!’
为了保持稳定的呼吸与隐藏踪迹,很多忍者都养成了不在战斗中说话的习惯,苦楝当然也不例外。
但仅仅是在心底如此咆哮,苦楝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变得狰狞了起来,甚至眼中已经浮现出了斩杀仇敌的些许快意。
然而他预想中的必杀一击,却并未取得值得称道的战果。
有着危险笑容的黑发男人险之又险的将绷紧的双腿放松,顺势向后倾倒躲开了苦楝横斩而来的水之刃,随即将三节棍捅进被爆发出的查克拉压平的土地里,以此为支点向上踢出一道完成度极高的剪刀脚。
虽然不能象宇智波一族的写轮眼那样就地拷贝对方的忍术甚至后发先至那么夸张,但凭借细致入微的感知能力,‘伏黑甚尔’也能做到记录下他人施展忍术时查克拉的变换与流动情况。
后续能由此反推忍术的使用方式姑且不论,在战斗中他也能从查克拉的变化判断出对方是否使用了、以及大致是哪种类别的忍术。
无论是依靠水膜灵活且高速的进行滑动的波乘击,还是制造纤薄水刃的水刃斩,他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这么用的对吧!”
一脚踢飞了苦楝手中的苦无,顺带着差点把他的手腕都踢了个粉碎,即将翻身落地的‘伏黑甚尔’嗤笑着操纵起水流在半空之中造出一团踏脚点。
他猛地一脚踏下,凝滞的水球被沉重的脚步当场踩爆,‘伏黑甚尔’的身形也乘着这道反作用力向苦楝直冲而去。
三节棍的两端从积水中滑过,溅起两道水浪的同时,顶端也凝聚出了两道朴刀样式的宽大水刃,看得苦楝太阳穴直跳。
从这一年的情报来看,伏黑甚尔明明是个纯粹的体术型忍者,除了一些不需要查克拉性质变换的招式之外从未使用过遁术。
苦楝可不觉得在战场上有谁能藏拙到这种地步,尤其是‘伏黑甚尔’手上已经有了三条雨隐上忍的性命的情况下。
所以说是凭刚刚的接触,这家伙就学会了水刃斩吗?!
头脑活络的缺点就是这个,即便是在战斗中,苦楝的思考也超越了作为忍者的本能,提出了这么一个让他心神不宁的想法。
这甚至算不上是‘伏黑甚尔’故意为之。
风遁与水遁二者之间的底层逻辑虽有不同,但在应用方面也有相通之处。得到了又三郎真传的‘伏黑甚尔’,就算没学会对方的水遁术,稍微模仿个似是而非的样子也并不困难。
更何况他这三节棍本就有着类似的运用风属性查克拉的机能,只是为了伪装成‘体术达人’而暂时没有使用罢了。
在搞人心态这方面,咒术师向来都很有一手。这种程度的攻讦可还用不上苦心孤诣的算计,所言所行随心所欲,主打一个妙手天成才是常态。
当然,他倒是也做了一些其他的手脚就是了。
但想归想,在如此要命的战斗里苦楝的动作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么一个念头就停下来。
再度施展水瞬身避开轰然劈下的沉重斩击,苦楝猛地一掰错位红肿的右手,凭借这阵强烈的刺痛压下多馀的思绪。
然而还没等到他取出绷带,替受伤的右手做临时处理,他便发现‘伏黑甚尔’冲向了另一端的战场。
虽然各国各村的规章制度都有所差异,但忍者的晋升渠道都是类似的。
一般来说,从忍校毕业就算成为了下忍。而中忍的晋升大多都是通过中忍考试或者直接由各村首领提拔————后者的情况极为稀少,毕竟再怎幺小的村子也不至于成天盯着下忍的表现。
实际上就算是硬熬资历,只要不是特别无能或者不适合作为忍者的下忍都能够成为中忍。而也是从中忍开始,各个忍村的实力浮动就变得极为巨大了。
小村子经常会用难度很低的考试去抬高自家中忍的数量,以此来招揽更多的任务。作为代表着村子实力的硬招牌,上忍与特别上忍则更是如此了。
其实很多小村子的上忍跟五大忍村的随便一个中忍都得打上半天才能分出胜负,但五大忍村的忍者都很乐意承认他们也是上忍————至少在拿着他们的人头算钱的时候。
雨隐村能坐到公认的五大忍村之下第一位的位置,作为其老牌上忍的苦楝对自家忍者的实力有着明确的认知。
在场的雨隐忍者里,能拦‘伏黑甚尔’的也只有他们几个真正的上忍了。那些特别上忍在他手上,根本走不出几个回合。
苦楝一咬牙,也顾不上右手留下后遗症的可能,忍着痛楚再度结印。
迅猛的水流化作浪涛猛然吞没向着雨隐特别上忍甩出三节棍的‘伏黑甚尔’,试图逼迫他回防。而后者却只是嗤笑一声,掌心喷出一股水流撞在三节棍的前半截的尾端,将之又推出去一截距离,轻而易举的贯穿了那特别上忍的头颅。
一抹殷红如同在嘲笑苦楝做了无用功一样浮到水面之上,转瞬间便被冲得无影无踪。
“————!”
从藏身之处中跳上水面,苦楝低头看向沉入水底的同伴,默然不语。
同样踩在水面上的‘伏黑甚尔’只是优哉游哉的甩动着三节棍,一脸嘲弄的注视着他。
接着苦楝又看向周围,遭到砂隐的伏击,一百多个中忍已经不剩一半了。
五个上忍,除了他自己和已经被‘伏黑甚尔’杀死的那个之外,剩下的三人也在砂隐忍者的围攻下摇摇欲坠。
至于特别上忍,说到底跟中忍也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是在某一方面格外出类拔萃罢了。
雨隐村以暗杀为主要营生,而这一次他们的计划也是通过小路突袭砂隐的营地,参与其中的特别上忍自然也是暗杀特化的类型。
但已经被发现踪迹的暗杀者,就什么都不是。
就算一开始就做好了无法活着回到雨隐的打算,可象现在这样平白浪费同伴的生命也太让人心痛了。
但至少,至少要让这家伙付出代价!
怀揣着这番破釜沉舟的决意,苦楝沉默的取出一把新的苦无,眼中燃烧起漆黑的火焰。
“恩所以说没有别的绝活了吗?你那滑来滑去的忍术还挺有意思的。”
‘伏黑甚尔’甩动着肩膀,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既然如此,这群家伙也没用了————”
————!
恍若令空气都颤动起来的气场从‘伏黑甚尔’身上骤然爆发,就连他的身形也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最大限度的转换阳遁查克拉,以解窍术开启数个主要穴道的查克拉释放限制并对外倾泻查克拉,随后以遍布全身的强化纹身拘束在体外形成类似尾兽外衣的查克拉外装。
同时,查克拉外装又能够绕过体内的查克拉循环,直接从外部刺激经络系统,在不影响阴遁循环的同时最大限度的活性化全身的细胞,令阳遁的效果成倍增长。
这便是绯衣黄鲤的阳遁秘术,“七精解门!”
“?!”
读出了他言语中的含义,本想做最后的殊死一搏的苦楝再也维持不住沉默,他惊慌的追着抽身离去的黑发男人,发出宛若杜鹃泣血的悲鸣:“给我回来!”
然而以他的速度,又怎么可能追得上如今的‘伏黑甚尔’呢?
于是,地狱在此降临了。
转瞬之间,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回荡在这片被结界封闭了的战场之上。
体术,虽说也有要使用查克拉的类型,但绝大多数的体术都是单纯的依靠经过查克拉强化的肉体施展的‘格斗技’。
在打击范围到攻击距离,再到应用范畴,体术相较于忍术都没有任何优势。忍者们修行体术只是为了保持身体的灵活性,以及为提炼查克拉奠定身体素质的基础————在绝大多数忍者眼中,这都是不可辩驳的常识。
但是,这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开什么玩笑”
昭示着死亡的声响在这片结界之中呼啸着回荡。
并非熟悉的苦无或者刀刃碰撞的声音,不是机括扣下的响动,也不是各种遁术的声音。
而是十分单纯的,挥舞起来的棍棒接连不断的将空气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声响。
夸张,而可怖。
漆黑的三节棍与那黑发男人的手臂几乎看不见踪迹,唯有重重叠叠的破空之声与不断被棍身缠绕的焦热烘干并撕碎的土地能够证明其存在。
手里剑被抽打成扭曲的废铁,苦无与忍刀被折断,遁术被干脆的打得粉碎,被那凶兽利爪般的风压波及到的肉体更是直接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实现这一切的,却仅仅凭借只是强化过后的肉体挥舞手中的三节棍而已。
“开什么玩笑啊!混帐东西!”
如同落入汹涌的大河之中的枯叶般无力挣扎,只能随波逐流的勉强在风暴之中腾挪躲闪的苦楝眼中再也不存在什么憎恨与战意,那对剧烈颤斗的虹膜中全部的色彩都被恐惧侵染。
不想死,不想被这种奇怪的东西杀掉,不想一事无成的就这么结束生命————即便是这种生命最基本的呼喊,也只能由他身体的本能展现出来。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啊!!!”
“别说的我好象是什么怪物一样,不过是彼此的认知有所差距罢了。”
为何视野的差距会引来内心的震荡?
就象本应存在但却被人们忽视掉的‘鼻子’那样,所谓视野并非是我们的眼球所扑捉到的影象,而是大脑所理解的影象。我们的视野可以被我们情绪、环境、知识、感情和常识等等保护和掩盖。
“所谓的人类啊,就是没办法走出自己的箱子然后生存下去的脆弱的东西啊。”
完全没有在这种哲学问题上与‘伏黑甚尔’交流心得的意思,已然濒临崩溃的苦楝任由心中膨大的恐惧所驱使,双手握住苦无向他发起了徒劳的冲锋:“给我去死啊————!!!”
迅速、迅捷、迅猛。
经年累月的修行早已刻入了他的肉体,即便神志已然崩溃,锻炼后的肉体也不会背叛他。
但这种单纯的突刺,对于早已习惯了高速战斗的忍者而言简直就是破绽百出。
一棍将苦楝敲进地里,卸下他的下巴之后又依次碾碎他的肩膀与膝盖,废除掉他的自杀与行动能力后,‘伏黑甚尔’拎着这个残废走向结界的边缘。
“收获颇丰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