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小人,
不过是和方才那如山岳般的巨人相比所产生的强烈反差。
其实,
这些才是正常身高的人类。
毕竟方才的巨人实在太过恐怖,那二三十米的身躯,
宛如移动的山峦,每一步踏下都能让大地微微震颤,衬得寻常人类渺小如蝼蚁,
仿佛抬手间便能将其捏碎。
这些“小人”出现在战场之上,
他们手里拿着粗糙的各种石器——打磨过的石斧泛着冷硬的光泽,石矛的尖端锐利如锋,还有边缘锋利的石片闪着寒芒。
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搜集附近残余的东西,动作熟练而谨慎。
搏斗时流淌出的、带着浓郁腥气的鲜血,在他们眼中是滋养体魄的琼浆;
掉落的巨人身上带着温热的碎肉,是补充能量的佳肴;
金翅大鹏那金光灿灿、坚韧无比的羽毛,能制成防御的甲胄
这些在旁人看来或许污秽或寻常的东西,在他们眼中却如同珍宝。
被随意丢在地上的一切,
都被这些人类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分门别类地装进简陋的皮囊里,
然后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满地狼藉诉说着方才的激战。
而李超就这么站在山坡之上,目光专注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得有些出神,以至于最后居然忘记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此时有些类似于传说中的神灵,可以超脱万物的束缚,可以瞬息万里,更能用一种迥然不同的、俯瞰众生的目光去打量这片大地上的一切。
准确地说,
是打量着那些在夹缝中求存的人类!
他们的渺小与坚韧,在他心中激起了莫名的波澜。
在他的目光中,
无数庞大如山的妖兽纵横在天地之间——有头生独角、身躯似牛的巨兽,通体覆盖着厚实的鳞甲,一脚便能踏碎巨石,怒吼声震得山林摇晃;
有长着双翼、口吐烈焰的怪鸟,羽翼遮天蔽日,火焰所过之处草木成灰;
诸多体形庞大的巨人则游走于山川之中,
他们或手持巨木当作武器,或赤手空拳与妖兽搏斗,拳拳到肉的撞击声震寰宇,每一次交锋都掀起漫天烟尘。
此时的人类,
真的就好像是蚂蚁一般,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随意碾压得尸骨无存。
可他们就这么在巨人和妖兽的阴影下,在危机四伏的夹缝中努力地生存着。
他们结群而居,用简陋的工具搭建庇护所,靠着智慧和勇气躲避着危险,寻找着生机。
他们的存在,卑微到了尘埃里,却又带着一股令人动容的顽强!
那是对生命最原始的渴望,是在绝境中绽放的希望之光。
此时的李超,完全被眼前的情景所吸引。
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自我的存在,忘记了过往的所有事情,全身心地融入到了这场奇幻的幻境之内。
他就好像一个穿梭于时光长河的旅行者,静静地站在天幕之上,看着世间万物的变迁。
每一个画面都如此鲜活,每一种声音都如此真切,
让他仿佛亲历了这段遥远的岁月。
在他的眼中,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在快速地流逝着。
巨人一族与妖兽一族的厮杀,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从未终止过,仿佛与生俱来的世仇一般。
鲜血染红了大地,将河流都染成了赤色;
尸骨堆满了山谷,层层叠叠如同小山;
哀嚎与咆哮交织在天地间,
谱写着一曲曲悲壮而残酷的战歌。
这片土地,
早已被战争的阴影笼罩,看不到一丝和平的曙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一天,李超突然敏锐地意识到,
这一方世界上的巨人和妖兽,似乎变得越来越少了。
少到,他们彼此之间连碰面的机会都变得极为罕见。
曾经随处可见的巨兽身影,如今只能在偏远的深山老林里偶尔瞥见;
曾经威震一方的巨人部落,也渐渐销声匿迹。
而残存的巨人族和妖兽族,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那无休止的内耗正在将他们推向灭绝的边缘。
他们不再轻易征战,而是选择隐匿起来,开始蛰伏在各自的领地,试图休养生息,恢复族群的元气。
终于,
这个被战争与喧嚣充斥了许久的世界,慢慢安静了下来。
大地开始重新焕发生机,草木愈发葱郁,
仿佛要将所有的绿色都倾泻而出;
河流愈发清澈,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弋;
天空也变得湛蓝,偶尔有小鸟掠过,留下清脆的鸣叫。
但这样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天地的景象又开始悄然变化。
再次有生灵在外界活动,只是这次的主角,
不再是巨人和妖兽,而是那些个头不高、常年隐藏在山川密林之中的人类。
他们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各个角落涌现出来。
此时的人类,
和当初那个只能捡拾残羹冷炙的族群已经截然不同。
他们的体魄,
在无数代吸收妖兽和巨人血液的滋养下,变得愈发强悍,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能够更好地与天地间的灵气产生呼应和融合。
甚至,
他们摸索出了独特的法门,可以用自己的手段,调动天地之力为己用,
而这种手段,被后世称之为功法。
一招一式间,
都能引动天地灵气,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他们的手里拿着诸多精良的工具。
这些由那些死去的妖兽骨骼和巨人骸骨打造而成的武器和装备,坚硬而锋利,
能够加持更大的力量,让他们在狩猎和自保时更具优势。
刀剑闪烁着寒光,铠甲坚不可摧,每一件都凝聚着他们的智慧与汗水。
他们学会了辨识灵草,分辨其药性,
并且将这些灵草与其他材料炼制成丹药,用以提升修为或者修复伤势。
丹药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有着神奇的功效。
他们掌握了火种的保存与使用,火焰不仅驱散了黑暗与寒冷,
更让他们学会了烹饪食物,驱赶野兽,甚至能用来锻造工具。
他们创造了文字,将经验与智慧刻在石壁上、兽骨上,代代相传;
他们开始养殖牲畜,开垦土地耕种五谷,过上了相对稳定的生活
在被巨人和妖兽压制了无数年后,这些曾经渺小的人类,
第一次以世界主人的姿态,正大光明地行走在这片天地之间。
他们的步伐坚定,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力量。
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而是这片土地新的主宰。
一个巨人或者妖兽想要成长起来,
最起码也需要三五百年的时间,而人类凭借着独特的天赋,
仅仅需要十几年就能长大成人,并且掌握一定的力量。
这种可怕的成长速度和强大的繁衍能力,
使得他们很快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步,族群日益壮大!
村庄连成片,
城镇拔地而起,
到处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那些昔日强大无比、令人类望而生畏的巨人和妖兽,
在汇聚成强大部落的人类面前,
也开始退缩起来,甚至成为了人类狩猎的目标。
人类的智慧和团结,让他们拥有了对抗强敌的资本,
曾经的噩梦,
如今变成了他们提升实力的踏脚石。
整个社会,
也在此时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时期——人类高速繁衍发展的时代!
文化、科技、修炼体系都在快速进步,
一个璀璨的文明正在悄然崛起。
再往后,
人类的足迹越来越广,
从最初的山林,扩展到平原、河谷,
建立起了一个个部落、城邦。
他们划分领地,建立秩序,过上了相对安稳的生活。
但随着族群的壮大,各种问题也逐渐开始出现。
生存,
离不开资源和领地。
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土地、水源、矿产、灵草并不是无限的。
有了利益的纠葛,便有了冲突与战争!
为了争夺肥沃的土地,
为了抢占丰富的矿产,
为了获取稀有的灵草,
曾经并肩作战的人类,开始兵戎相见。
所以,
战斗再次展开。
只是这一次,
不再是巨人与妖兽的争斗,
而是同根同源的人族之间的自相残杀。
无数人类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厮杀,
刀光剑影闪烁,血染大地,死尸遍野,哀鸿遍野,
其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初巨人和妖兽的战争。
亲情、友情在利益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曾经的同胞,
如今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一开始,
李超只是将其当做文明发展中必然出现的正常情况,
王朝更迭,部落兴衰,本就是常事。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总会伴随着血与火的洗礼。
直到一场规模空前的厮杀中,
观望中的李超突然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问题:
似乎每一个人类死亡,都会有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气流从体内悄然离开,
如同离体的魂灵,带着淡淡的光泽,
然后缓缓飘飞到虚空之上,融入那无尽的苍穹之中,消失不见。
因为这气流太过微弱,
如同风中的尘埃,
以前小规模的战斗中,他根本没有察觉。
也就是因为这次厮杀的规模太大,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无数这样的气息汇聚在一起,才形成了一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气流,
如同一条无形的河流,缓缓流向天际,被李超敏锐地捕捉到!
李超下意识地仰头朝着上方看去。
沉浸在这片空间中太久,久到他几乎忘了抬头,
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端坐于九天之上、洞察世间一切的存在,
以至于极少抬头望向更高处。
而这次,
当他抬眼望去时,才骇然发现,
那片原本熟悉的、湛蓝如洗的苍穹,
在缭绕的云雾深处,
居然还隐藏着一张模糊的人面。
那人面轮廓庞大如山,
五官隐在云霭中若隐若现,唯有嘴巴大张着,
仿佛是一个连接着未知虚空的巨大黑洞,边缘流淌着暗紫色的光晕,
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
下方无数死者逸散的那丝气流——那些近乎透明、带着生命余温的魂息,
正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汇成一条蜿蜒的光河,尽数被其吞入自己的口中。
等到吞噬完毕,
那人面似乎满足地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道极淡的弧度,
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表情,
然后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再次隐匿在翻涌的云雾深处,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这一幕,
看得李超毛骨悚然,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让他指尖都泛起凉意。
他根本想象不到,
在这一方世界的上方,
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恐怖至极的存在,
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手,默默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将生灵的死亡气息当作滋养自身的食粮。
嗯?
不对!
李超突然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海深处一划而过,
快得如同流星,稍纵即逝。
似乎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面?
是在某次破碎的幻境里?
还是在某段被遗忘的记忆中?
那模糊的轮廓里,
似乎藏着一双熟悉的眼,
可那记忆太过久远,被层层迷雾包裹,任凭他怎么回想,
都无法清晰地勾勒出具体的轮廓,
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丝模糊的熟悉感,
像沉入水底的石子,看得见影子,却捞不上来。
再往后,
李超的注意力已经不再单纯聚集在下方的人类世界,
而是开始下意识地留意头顶的苍穹,目光时常在云雾间逡巡,
如同在寻找猎物的鹰隼,试图再次捕捉那人面的踪迹。
他发现,
但凡有大规模的大战爆发,
天地间死亡气息浓郁如墨时,那个人面就一定会悄然出现。
战斗越是激烈,死亡的生灵越多,
那人面就显得越发“活跃”,云雾中若隐若现的轮廓会变得清晰几分,
吞吸魂息的速度也会加快,
仿佛在享受这场死亡的盛宴。
而这一切,
身处下方的人类却对此一无所知,
依旧在为了生存、为了利益拼杀,浑然不觉自己不过是他人眼中的“食粮”,
他们的挣扎与死亡,都在滋养着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
此时已经深陷这片幻境中的李超,心中的疑惑如同藤蔓般疯长。
这人面,
在这方世界中,
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是裁决者?
是旁观者?
还是幕后的操纵者?
他甚至开始怀疑,
那些人类部落的兴衰、战争的爆发,
是否都在这张人面的暗中操控之下?
时间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推移,
如同奔流不息的长河,冲刷着岁月的痕迹。
人类经过无数次的厮杀、融合、分裂,又再次聚合,
逐渐形成了几个大型的部落,
如同散布在大地上的星辰,各自占据着一方天地,
彼此间或相安无事,或摩擦不断。
而其中一个部落内,
突然开始闪耀起与众不同的光泽,那光芒温润而祥和,
如同初春的阳光穿透薄雾,
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气运。
在这片光泽中,
一个人类婴儿呱呱坠地,
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得和部落里的其他孩子截然不同。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孩童的懵懂,
反而闪烁着与生俱来的睿智与沉稳,
即便面对部落里最年长、见识最广博的智者,
他提出的问题和见解——诸如“为何雨水总往低处流”“为何星辰不会坠落”——也常常让智者们甘拜下风,
暗自惊叹这孩子怕不是天神遗落在人间的使者。
随着年岁渐长,
他的智慧愈发凸显,
不仅懂得如何狩猎、耕种,
更懂得如何团结族人、化解矛盾。
部落里有人因争夺猎物起了争执,他三言两语便能点醒双方;
遇到旱季,
他能带领族人找到深藏地下的水源;面对野兽侵袭,他总能想出最稳妥的陷阱之法。
在所有人的一致推举下,他成为了这个部落的首领。
上任之后,
他用自己的智慧和魄力,带领族人开垦荒地、驯养牲畜、研习功法,
让整个部落的实力蒸蒸日上,
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这片空间内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型部落之一!
再后来,
旁边的一个敌对部落觊觎他们的肥沃土地,悍然发动进攻。
他沉着应对,
设计击败了对方,
其族人也被吸纳融合,使得他所在的部落实力空前强大,
疆域也随之扩张,隐隐有了统领四方的气象。
而此时的这个部落,也终于迎来了决定命运的最后战役。
他们的对手,是一个同样强大的部落,
对方兵器精良、铠甲厚重,族人个个体格强健,悍不畏死,
单从个体实力来看,甚至比他统领的部落强大许多。
所以,
战斗一开始,
他所统领的部落就陷入了下风,被对方打得节节溃败,伤亡惨重,营地外围的防线数次被突破,族人的士气也跌到了谷底。
有长老劝他投降,以求保全族人,
他却只是摇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若是换作旁人,
面对如此悬殊的差距,
也许早就心灰意冷,放弃抵抗了。
但这个男子却不甘心就此认输。
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独自一人,踏上遥远的征途,
在茫茫天地间寻找能够帮助部落扭转战局的帮手。
他历经千辛万苦,
翻越了高耸入云的神山,
那山巅的积雪万年不化,寒风如刀,差点将他冻成冰雕。
最终,
他找到了隐藏在山巅、早已不问世事的巨人一族。
巨人首领见他衣衫褴褛却眼神坚定,本欲将他赶下山,
他却长跪不起,讲述族人的苦难,立下誓言:
“若能助我族取胜,必划分千里沃土让巨人栖息,人族与巨人世代友好,共享安宁。”
三日后,
巨人首领终被其诚意打动,点了百名巨汉随他下山。
他又渡过了波涛汹涌的瀚海,
那海水漆黑如墨,时有巨兽出没,他凭着一叶扁舟,
在风浪中颠簸了半月,
终于找到了藏身于凌霄之上、仅存的龙族。
他以将龙族奉为部落图腾、立誓“人族不亡,龙魂不灭,
每逢祭典必以最高礼仪敬龙”为承诺,恳请龙族派出最强的战龙相助。
老龙王凝视他许久,叹道:
“人族有此领袖,未来可期。”
遂遣三匹战龙随行。
而当看到他请战龙出战的画面时,
李超的脑海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
仿佛有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碰撞、翻涌——那战龙的鳞甲、那龙族的气息,
为何如此熟悉?
是在哪段被遗忘的时光里,自己也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那股熟悉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却又在触及记忆核心时骤然退去,只留下满心的悸动。
在这些年的观察中,李超原本的那些记忆,
就如同被顽童揉碎又重新拼接的画卷,变得混乱不堪,真假难辨。
而下方的画面依旧在继续。
凭借着巨人的勇猛——
他们一拳便能轰塌对方的寨墙,以及战龙的神威——龙息所过之处,对方的铠甲如同纸糊般消融,
那个部落的首领终于成功转败为胜,将强大的对手彻底击败。
战后,
他统一了所有分散的人族部落,建立起一个庞大的联盟,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天地共主!
族人为了感念他的功绩,尊奉他为——人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那张隐匿已久的人面,
也再次出现在天地之间。
这次,
人面没有再隐藏在云雾之后,
而是堂而皇之地展现在人皇的面前,悬浮于高空之中,遮天蔽日,
仿佛整个天空都成了它的面容。
祂居高临下,
那双如同日月般的眸子里,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祂用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语调开口问道:
“汝可愿替吾,牧万物苍生?”
虽然话语是以询问的形式说出,但那语气里,
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慢与威压,
仿佛这句话对人皇来说,已是天大的荣耀和恩赐,容不得半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