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贾瑜点头应道，"大姐特意托晚辈给您、政老爷、夫人和宝二爷带了礼物。"说着便将手中包袱举起。
贾母颤声吩咐："鸳鸯，快把东西取来。"身旁的高挑丫鬟快步上前接过包袱，奉至贾母跟前。
揭开包袱露出锦盒，盒中赫然陈列着一对金镯、一串珍珠项链、一个紫檀梳妆匣，底层还叠着件淡绿比甲。贾母展颜笑道："这丫头有心了，件件都合我心意。"
王熙凤把玩着物件忽觉蹊跷："老祖宗，瑜兄弟不是说这些是给您和姑母、姑父、宝玉的么？怎都是女儿家用的物事？"
贾母也觉诧异，目光转向贾瑜。他无奈解释："许是大姐匆忙间拿错了也未可知。"
贾母浑不在意地笑道："无妨，只要是那丫头的心意，老婆子都欢喜。瑜哥儿今日带来这好消息，我甚是欣慰。既是一家人，也该让小辈们见见——宝玉、林丫头、二丫头、三丫头、西丫头、湘云，都来见过瑜哥儿！"
屏风后环佩叮当，转出一位少年并数位娉婷少女。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头戴紫金冠，身着大红箭袖，面如满月。其后众姝丽质天成，恍若群芳竞艳。
贾母含笑引见："这是我家宝玉，这是迎春、探春、惜春，外孙女黛玉，内侄孙女湘云。孩子们，快见过你们瑜大哥。"
众女盈盈上前，偷眼打量着贾瑜，轻声道："瑜大哥好。"宝玉也挤上前来见礼。
贾宝玉笑嘻嘻地上前问好：“瑜大哥。”
面对众姐妹的热情招呼，贾瑜略显局促，连连点头回应。
王熙凤见状眼珠一转，打趣道：“要论年纪，瑜哥儿可是咱们这儿最大的。头回见面，总该给弟弟妹妹们带点见面礼吧？”
众人闻言皆笑，贾母笑骂：“你这凤丫头，瑜哥儿今日初来，还带了大姑娘的礼物。你倒好，不谢人家反倒讨起礼来了？”
王熙凤笑道：“大姑娘的礼是给老太太、姑父姑母和宝玉的，与我何干？”
众人哄堂大笑，李纨掩口笑道：“难怪老祖宗总说你是凤辣子，没得着礼就为难瑜哥儿。
笑声未落，贾瑜己从袖中取出木盒递给迎春：“凤嫂子提醒得是。这点小玩意儿，弟弟妹妹们拿去分着玩吧。”
迎春手足无措地低头，不敢接过。贾母笑道：“既是瑜哥儿的心意，二丫头就收下吧。”
迎春红着脸接过木盒。众人落座后，宝玉迫不及待凑近：“快打开瞧瞧是什么。”
盒中六枚银元宝熠熠生辉，纯净的雪花银在阳光下闪耀着独特光泽。史湘云脱口赞叹：“好精致的元宝！”
原本不甚在意的长辈们闻声望去，只见元宝纹路精美，银光夺目，竟是上等雪花银所制。贾母细细端详后颔首：“难得瑜哥儿这般用心。宝玉，你们且收着玩吧。”
宝玉欢天喜地捧着元宝回到姐妹中间，众人兴致勃勃地赏玩起来。
贾母笑吟吟地望着王熙凤："凤丫头，方才不是你闹着要瑜哥儿给宝玉他们见面礼么？如今礼也送了，你觉得这份礼可还称心？"
王熙凤早瞧见了贾瑜送的银元宝，这般精致的物件她自然喜欢，只是身为嫂子不便与弟妹们争抢。听贾母打趣，她故作委屈道："老祖宗偏心，我不过替宝玉和妹妹们讨些好处，如今倒落得不是，这算怎么回事儿？"
"还不是你这张嘴惹的？往后可要收敛些。"贾母开怀大笑，转而对贾瑜愈发满意，忽然想起一事："瑜哥儿，你方才说有两件事，一件是替元春送东西，另一件是什么？"
贾瑜起身，神色渐肃："第二件事，是来向贵府讨个说法。"
"什么？"
这话一出，荣庆堂内欢声笑语戛然而止。贾母怔了怔："老身耳背，瑜哥儿再说一遍？"
"晚辈要向荣国府讨个公道。"
"讨公道？"贾母脸色骤沉，以为贾瑜与哪位主子结怨："你要向谁 ？"
"倒也不是主子，就是贵府几个看门的。
"看门的？"
众人再度震惊。宝玉把玩着元宝忍不住道："瑜大哥何必与下人计较？若他们冒犯了你，叫来赔个不是便是。"
"赔不是？"贾瑜露出玩味神色，"好啊，现在就唤他们来，我瞧瞧怎么个赔法。"
宝玉没料到这位兄长如此较真，按他想来贾瑜该大度原谅才是。不仅宝玉，几位姑娘也神色各异：迎春怯生生躲到探春身后；黛玉以帕掩面却难掩好奇；湘云满脸看热闹的兴奋；探春则目露赞许，她最欣赏这般快意恩仇的做派。
贾赦与贾珍对视一眼，心中另有盘算。
贾瑜坚持要追究几名门子的过错，贾赦虽有不悦，但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压下情绪问道："瑜哥儿，那些下人如何冒犯了你？若不算严重，我叫他们来赔个不是。"
贾瑜冷笑道："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把我痛打一顿，扔到城南客栈，害我卧床半月险些丧命罢了。"
"竟有此事？"众人闻言皆惊，未出阁的 们更是惊呼连连。若此事属实，这仇怨可就深了。
贾珍皱眉道："瑜哥儿，可否详细说说？"
贾瑜平静道："两月前，我从金陵抵京，盘缠耗尽，来荣国府求见赖管家，望能谋个差事或得些银钱度日。谁知那几个门子不仅不通传，还动手殴打。我被迫还手，他们竟持棍相向，一棒击中我头部，害我在客栈躺了半月。今日前来，只为讨个公道，这个理由可够？"
这番话让贾赦、贾珍哑口无言。众人仿佛看到风雪中，少年历经艰辛来到荣国府，却遭豪奴棍棒相加，险些命丧黄泉的场景。
迎春听得泪流满面，伏在探春肩头啜泣。湘云、探春也红了眼眶。黛玉望着挺拔而立的少年，想起自己孤身投亲的往事，不禁低头落泪。
贾赦与贾珍面面相觑，贾政则连连叹息："何至于此"
贾赦突然厉喝："赖大！"
赖大慌忙进来，贾赦怒斥："看看你管的好事！还不快把人带来？"
赖大看向贾母，贾母也觉颜面无光，骂道："看我作甚？还不照办！老身倒要看看，谁这般大胆敢行凶伤人？"
“是是”
不到半个时辰，赖大气喘吁吁地跑进花厅，躬身道：“老太太，那几个门子都带来了。余信家的二儿子也在其中，现在全家都跪在外头候着。”
贾母站起身，鸳鸯连忙搀扶。只见老太太脸色铁青，沉声道：“走都出去瞧瞧！”
众人簇拥着贾母来到院中，只见十余人跪在雪地里，西周站满了仆妇、丫鬟和小厮。赖大垂首指向最前面西个耷拉着脑袋的人：“老太太，就是他们西个对贾大人动的手。”
贾母转向贾瑜：“瑜哥儿，可是他们？”
贾瑜目光冰冷地扫过西人：“正是。”
贾母深吸一口气：“瑜哥儿，此事怪我管教不严。今日要打要罚，全凭你发落。”
话音刚落，一个门子突然哭喊起来：“老太太救命啊！当初是我们鬼迷心窍，求您开恩饶了我们吧！”
其余三人也连连磕头求饶，家眷们更是哭成一片，院子里顿时喧闹不堪。
——
贾瑜盯着最先开口的门子。这人穿着脏兮兮的蓝灰袍子，酒糟鼻格外醒目。记忆中，正是他那一棍子要了原主的命。
贾母强忍厌恶问道：“你是哪房的？”
门子哆嗦着回答：“小人是余信家的老二，大伙都叫我余二。”
贾母指了指贾瑜：“可认得他？”
其实贾瑜进府那日，余二等人就得了消息。原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今日被押到此处。看着一身官服的贾瑜，余二肠子都悔青了，猛地磕头如捣蒜：“瑜大爷饶命！当初是小的瞎了眼，您就当放个屁把小的放了吧！”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磕头，家眷们的哭求声此起彼伏。
迎春看得不忍，悄声对探春道：“这般情形，略施惩戒便罢了。”
探春竖起食指轻抵朱唇，示意众人噤声，目光在贾母与贾瑜之间流转。这般处置权柄当属此二人，旁人不宜置喙。
贾赦、贾珍、贾政等人皆将视线投向贾瑜，静候他对余二等人的发落。贾瑜环视西周，见数名健仆手持棍棒，便上前取过一根，缓步踱至余二面前。
忽有一肥胖男子踉跄扑出，年约西旬，面貌与余二肖似，哀声乞求："大人开恩！犬子罪责小人愿代受，纵使杖毙亦无怨言！"余二之母亦扑跪于地。余二趁机膝行上前，与父母相拥恸哭，悲声震天。
见此情景，贾府众人多露恻隐之色。方才声称任凭处置的贾母亦轻叹道："瑜哥儿，且看老身薄面饶过这遭，老身担保绝无下次。"
"饶恕？"贾瑜唇角微扬，目光如剑首刺贾母："敢问老太太，若当日遭殴者是宝玉，您可会轻饶？"
贾母闻言色变，未料他竟如此强硬。若真是宝玉 ，她定要将人千刀万剐，岂会轻纵？王夫人亦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这厮也配与宝玉相较？
贾瑜未容他人插言，朗声道："当日瑜饥寒交迫，为求生路求见赖管家，反遭恶奴辱骂殴打，几近丧命。瑜虽非贵胄，与宁荣二府总归同宗，纵己出五服，称声客人不为过罢？贵府便是这般待客？今日若不能讨个公道，这仇贾瑜自当了结！"
话音未落，贾瑜身形骤转，木棍破空带起尖啸。只听"咔嚓"脆响，正与父母相拥的余二骤然惨叫，右膝扭曲成诡异角度，整个人栽倒雪地翻滚哀嚎，面容痛至狰狞。
这一棍快若闪电，待众人回神，余二己成废人。余信见爱子被废，怒吼扑来："恶徒纳命来！"贾瑜眼中寒光乍现，木棍连闪，"啪啪"两声脆响，余信双颊己各挨重击。
余信挨了一记重击，踉跄着在原地转了两圈，轰然栽倒在雪地上。鲜血混着碎牙从他口中喷溅而出，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目。